風聲夾雜着涼意襲裹全身,腰間的手臂猶如硬鐵讓人動彈不得,數次起起落落腳終于踏上的實地,奚紀池隐約知曉他現在被帶到了屋子裡。
腳下是厚實的幹草。
他被輕輕放在草垛之上。
眼睛被布蒙着,因此他并沒有看到站在面前的人脫下了一襲黑袍,露出紫色的束衣,尊貴俊美,看向草垛上的他時眼裡流露出一絲不悅和眷戀。
門被從外面關上,屋子裡隻剩下燭光。
“秋凜音。”輕柔的聲音卻異常笃定。
草垛上的少年微擡下巴,望着眼前的黑影道出對方的身份。
秋凜音笑了,絲絲悶笑似乎是從胸膛發出低沉輕緩,“殿下,是我。”
呵。
奚紀池心裡嗤笑,“收起你那副假樣子,本殿下不願跟你虛與委蛇。”
兩國即将交戰,外界原以為即将抵達邊境的昭平國大皇女,卻早早出現在了敵國的皇城腳下,狼子野心不必多言,今日敢趁亂囚他來此,現在還裝出那副恭敬的樣子……
可笑。
燭火搖曳,少年即便是屈膝坐在草垛之上也難掩絕色容貌,绯色發帶随着他擰過頭的動作貼在了臉上……
明明是一副嬌柔到讓人随意擺布的男兒姿态,卻偏偏那緊抿的嘴角顯露出他的态度,秋凜音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奚紀池皺眉感覺着對方的靠近,眼前布被扯掉倏地一亮。
忽然的刺激讓他眼尾不自覺泛着紅,眼眸裡卻是毫不畏懼的直視。
秋凜音心下一怔,終于是控制不住,眼底一點點溢滿了情意和占有。
她終于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雙眸子了。
從幾月前假死回國,無人得知,在無數次被宮中所謂的親人暗殺的時候,她想的不是皇位,而是她從小便謀算的乾熙國驚才豔豔、尊貴無雙的三殿下。
一開始隻是為了利用他活下去,而9年的成長讓她逐漸忘卻了自己的目的,迷失在他身邊。
謀他,那就要擁有無上的權利,她一定是昭平國的女皇,不惜代價。
然而,她的眼神卻讓奚紀池更為冷漠。
果然,這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現在是絲毫不必遮掩了。
從前她隻是幽幽看着他觊觎着,但是因為他的身份也不敢如何還算知禮;現在是絲毫不用顧及了,也讓他覺得惡心。
再一次,他後悔沒有把她出宮的計謀禀告母皇。
面對着對自己賊心不死的女人,即便奚紀池表現地再冷靜,心裡也是忌憚不安的,他隻能盡量先穩着對方不至于讓她撕破臉。
奚紀池依舊挺直着背脊不落下風,狹長的眸子靜靜警覺着四周,這間屋子四面圍牆也隻有對面有一個窗子,能看到外面的夜色。
他低頭瞥了眼腳下,被踩實的土地闆旁邊放着一張桌子,舊得不像話……
這是郊外的田莊。
而外面必定都是她的人。
奚紀池咬了咬牙,想嘗試着站起來,他痛恨如此仰頭跟她說話,這會讓他覺得恥辱不堪,以前假借着他名頭在後宮生存的質女,如今也配居高臨下戲耍他?
從站在對立面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各自代表着國家,那點擺不上台面的私情在他看來早就徹底消散了。
而她能帶着人堂而皇之出現在這個破舊的地方,不必說,早就計謀好了一切,如若這莊子還有看守的奴仆在,那估計也被昭平國的賊人清理幹淨了。
真是可恨。
可惜,他身上被下的軟骨散藥性還沒過,任由他驅使身體也并未動彈,軟綿綿的就好像任人淩辱的羊羔,始終靠着牆跟挺直背脊就耗費了他所有的毅力。
少年眼尾更加紅了,倔強緊抿着的唇角是相反的粉白,微幹起了皮。
明明是尋常脆弱的兒郎,卻偏偏他讓人想折斷他的尊貴和傲然。
屋子裡安靜一片,奚紀池不屑去看對面的人,見一點站不起來,他心底逐漸浮上幾分焦躁和…委屈。
她怎麼還沒有來……
醒酒湯不是早喝了嗎?
她難道還沒有找到這裡來嗎?
在知道擄走他的是秋凜音後他倒是不擔心自己會馬上喪命,可不排除她想把他當籌碼。
在眼睛蒙上的最後一瞬奚紀池最後看到的,便是女客處一晃而動的身影,他心底知曉是華濃宜她追過來了,可是,怎麼還沒有來。
這裡比較偏僻,難道她迷失在了路上,或者,被秋凜音的人……
“殿下在想誰,你那位有名無實的妻主嗎?”秋凜音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出神。
奚紀池回神,聞言眼底的厭惡顯露無疑,“你在監視我?”
有名無實,她的手段可真夠不堪。
秋凜音能忍受把他放在華濃宜身邊這麼幾個月,也是看準了那蠢貨不敢對三殿下起色心,據她對他的了解,他也不會因為一紙婚書真将那處處比不上她的華濃宜當妻主。
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他不過也是在氣惱她假死離開他身邊,而等她登上皇位他必定是她的,完完整整。
可沒想到,她的殿下現在居然會在心裡挂念那個蠢貨!
秋凜音周身蒙上一股弑殺,當初就不該放過那個蠢貨。
新婚夜裡,她就應該不惜送她下地獄。
秋凜音此刻望着他的眼裡滿是占有,奚紀池直接擰過頭不想看那副惡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