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少年看着被甩掉在地上的書,有些啞然,被子蓋得喘不過去,無奈,奚紀池自己掙了掙才放出了手臂,等看着滿桌堆滿的绯色衾被,他忍不住咬了咬銀牙。
她力氣怎麼那麼大的。
事實上,他比她還年長2歲,可對方的手勁就如同烙鐵一樣生硬,女郎氣力都如此嗎?
奚紀池眼裡劃過一絲郁悶,從小到大除了一些精心侍奉的人哪裡敢那麼對他,他也沒有接觸過除母皇外的其他女子,就算是與那個人談論詩書也是無所碰觸的,這他便不得而知了。
一想到秋凜音,少年便皺起了眉頭斂下了心頭的冷意,那人當真不值得他再想了。
側殿的水聲漸漸小了起來,入目滿眼的紅讓他有些晃神。
他現在已經是嫁做人夫了,今日是他的新婚之日。
在乾熙國女子16歲便可娶夫郎,有些權貴家裡的女郎早在14歲家裡的長輩就備好了通房,而17歲後宅還空無一侍的子弟,估計也隻有丞相府二小姐了。
昔日,三皇子殿内,一身金羽鳳袍便不怒自威的女皇,看着面前她最為疼惜的皇子,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兒,當真決定好了了嗎?君命一出便不可再更改。”
即便他貴為皇子,一旦下嫁也是從此妻榮夫貴,華愛卿自不必多言,丞相府也是再合适不過,但是讓自己如此驚才豔豔、矜貴無雙的孩子嫁給華家二女,她當真覺得華濃宜配不上。
她的皇兒隻有得天底下最好的女郎才配得上。
而胸無大志、至今沒有一官半職的華濃宜,真的算不上多好,也就是後院還算清淨。
“兒臣在宮中也多留了這幾年……,華二小姐,最為合适。”少年抿唇輕笑了下,眸子裡平靜如水,潋滟如煙。
他說的是最為合适,無論是家世門第還是性格,她是他認為最好的人選。
男子16宜出嫁,其實對于旁人所議論的他久居宮中還不曾定下妻主這事,奚紀池其實并沒有多上心,他便是不嫁旁人又能拿他如何?
更不用說京都女郎都對他愛慕有加,世人對于三皇子還未定親其實并不覺得太過,那樣身份高貴又受寵的人,女皇自然要替他好好挑選。
在她們心目中,如明月一般的殿下就應該不是一般人能配上的。
少年抿了一口清茶,朦胧的水霧虛化了他眼底的思量。
在得知自己被人下了那麼大一盤棋,還險些心思徹底淪陷之後,奚紀池止不住地升起陣陣冷意,同時還有酸澀和羞惱,他知道作為乾熙朝的皇子,在知道昭平國質女意圖潛逃回國時他就應當揭露她。
對方的謀智不俗,讓她回到昭平國或許無異于是放虎歸山,以她的心思必定不甘于為一個國家棄子,到那時她就是一個變數。
然而再怎麼明白他終究是瞞下來一切。
但是身為皇子的傲骨不允許他再做出背叛乾熙國的事,随她回昭平國?可笑。
奚紀池了然,她或許也并沒有她嘴上說的那麼了解他,無媒苟合、棄國叛離自己的母皇……她足夠自負,還是說她真以為世間男兒都是那般順從怯弱,耽于情愛不顧倫理、不顧大義的。
她看輕了他。
也辜負了她一身的才學。
原本他以為如她一般已經是通透了,不同于世間普遍的對男兒的看法,她心思細膩守禮有度……結果卻與大殿上那些官家女郎沒多大差别。
或許是世間女郎都一樣自負吧。
也因此,奚紀池選擇了下嫁到丞相府,算是他徹底斬斷了兩人之間的一切可能。
既然要嫁,那華府足夠省去很多煩心事,雖然跟華濃宜隻有幾面之淵,但是如大家說的那樣,她足夠平常,甚至是過于老實和木讷,沒有她母親大姐那些心思缜密。
但是這樣便再合适不過了。
他的妻主,隻需要與他維持基本的妻夫之禮便可,無需過多交心。
……
女皇見他隻是沉默地抿茶,對此再無太大波動,也知道他是已經決定好了,也隻能默默歎道:“唉,要是早幾年就給你相看妻主的話,那濃春宜倒也是不錯的人選。”
總歸比她二妹要強很多啊。
說來也怪她,隻是想多留他一些時日,先皇夫去得早,她這個做母皇的真的舍不得自己這個和他相似的孩子。
面對她愧疚的眼神,奚紀池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女皇看着他乖巧的樣子,心裡更是酸意泛起,心裡都還在盤算着,要不就給華二派個閑職?也好過這會什麼那不是的強,聽說考了好幾回了連秀才還沒有考上……
唉!怎麼就沒遺傳到她母親的聰慧呢?
看來華愛卿還是不夠重視女郎的教導。
被一直不開竅的二女氣到懷疑人生的華丞相:……
至于華府和華濃宜本人的意見,天家兩位母子壓根沒有多慮,皇子下嫁她便要受着,況且還能委屈了她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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