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這些長着同一條舌頭的人,心中滿是煩悶,他為打壓太子勢力确實有些太過偏寵二皇子,以至于如今武将無幹淨之人可用。若非科舉舞弊案沒有照着他們所預料的方向發展,孫馳也就不會裝得如此情真意切想要掌握西境兵權了。
你方唱罷我登場,風匡野站在殿外聽完整出戲才示意侍衛通傳。
皇帝對屢出奇招的三女兒很是好奇,科舉舞弊案中她的出現間隔開了兩方的博弈,兵權之争她又想要橫插一腳,所求恐怕不小。
風匡野徑直走過保持着叩首姿态的臣子,俯身行禮,“兒臣聽說西境邊防有變,舅舅與姐姐身在其中,故而心下難安,特地來詢問父皇的安排。”
皇帝從太監手中拿過戰報親自念誦,又問她的看法。
不待風匡野開口,孫馳怕遲則生變,将方才的說辭重複一遍,又直起身子豎眉立眼地睇風匡野。
她毫不遲疑地反瞪回去,铿锵激昂:“大敵壓境,耽擱一刻西境危險更添一分。骠騎大将軍鎮守西境十八年,卻被西戎虐殺,屍身還被挂在城牆上用以示威。奪回失地收斂死去将士屍首才是當務之急,陟罰臧否都該留到戰後再論。
西境與盛京之間路途遙遠,大軍更是難行。何況當地氣候殊異且多疾病,若是急行大軍貿然進入,兵力可存幾何尚不可知。
依兒臣來看,不如暫令王副将指揮戰事,骠騎大将軍之女王飛雁傳承王家兵法,有她在旁協助,群龍無首的局面定能減輕。再整頓西境當地青壯男女入伍,老弱病孺在後方支援才是最優解。”
有一武将嗤笑出聲,“平民百姓哪裡比得上盛京精銳之師,公主莫要再紙上談兵了。”
風匡野并不回頭去看出言之人是誰,順手抽一笏闆循聲擲去,将他滿口牙都打掉,倒在地上嗚嗚喊叫再也說不出話。“一懲你在公主面前口出狂言心懷不敬,二罰你身為武将對邊事一概不知。”
武将見慣了血腥,卻不想宮裡嬌生慣養的公主也能有這般豪舉,将頭更低了些不敢開口。
“你們遠在盛京,在金玉堆裡迷了眼塞了耳,自以為邊境和平,卻不知他們觊觎我朝已久,雖不敢有大動作,小摩擦也從不消停。隻憑将士哪能安穩,民間男女皆有操練,隻是不願充入軍中與将士們分軍饷罷了,若非軍民同心安得如今盛世。盛京軍隊日日操練不假,但在戰場上不一定可以比得過當地百姓。”風匡野這番話不僅是斥責武将,更是說服皇帝莫要将西境兵權于王家手中奪走。
王家子嗣稀薄,王擒虎隻有王飛雁一個女兒,如今父親已死女兒若不能強大起來,王家兵權隻能旁落,戰後定被百般批判搓磨,風匡野與金閱也不能明面上袒護這些“罪人”。
孫馳見三公主言辭敏捷挑不出錯處,怕她再說下去皇帝真的動心,立馬起身反駁,“公主不知戰場險惡,将士生為護國,怎麼能退縮京中不出反而讓百姓上陣揮戈,實在是大盛之恥。”
風匡野搖頭,“保家衛國的道理你們懂,西境百姓也懂,拿起武器抵禦侵略,将敵人驅逐出家園本就是勇氣的讴歌。該被譴責批判的是肆意挑起戰争的西戎,絕非我大盛。”
孫馳近年來在盛京中地位愈發穩固,在口舌上争不過風匡野,也有些惱羞成怒,“公主生于深宮長于深宮,為何要摻和戰事呢?”
風匡野一撩裙擺,毅然下拜,“皇天後土在上,大盛乃我風家江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境之事又何嘗不是家事,本宮又為何不能過問?還望父皇體察兒臣一片赤誠之心,早日平息戰火收複失地。”
皇帝感受着胸口佩着的玉珏,其上色彩光燦如初遊龍栩栩,溫和地妥貼着他失序的心跳,見殿下争吵告一段落終于下旨。
“三公主所言有理,西境濕熱多瘴氣毒蟲,盛京軍隊踏足水土不服戰力必會折損,讓太醫院大力調配藥劑供給軍隊使用。
朕會下令讓臨近城池調兵救援,西境軍民骁勇又熟悉地形,短時間内不會再出差錯。忠義侯曾鎮守過西境,隻是如今年事已高不能下榻。孫将軍去向忠義侯請教,在京操練士兵,等太醫院準備齊全再出發增援。”
孫馳顯然對這結果不滿意,但聖旨已出,隻能乖乖跪地領命,帶着衆武将匆匆離去。
風匡野知道依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完全攔住孫家是天方夜譚,更治标不治本。且在“與斯同車”的記憶片段中孫家軍确實在西境,隻能盡力延遲進度,讓王飛雁在西境可以重拾父親所建立起來的威信,如此一來軍權才能被牢牢握在手裡,誰都不能撼動。
金閱情況不明,姑姑送來的信可能隻是傳來消息中的極小一部分,風匡野便想着快點辦完事情回翠幽宮去。
她立刻向皇帝告退,前去中宮找皇後與風匡月,好趁熱打鐵盡快解決大公主的和離之事,解開她的心結,将這段時間所取得的成果鞏固,否則不知道系統還要再搞什麼幺蛾子。也是猜測自己不久便要動身前往西境,早些将盛京中的舊事解決也能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