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放下碗筷,吃飽了,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慢悠悠擦拭唇角。
“那天是晚了點。”
那晚确實晚了,回來的時辰,正好是霍遠山出門的時辰,父子兩在大門口撞個正着,霍遠山上下打量他,氣得甩手而去。這兩天一直想找他說說這事,正好今個就趕上了。
雖說長輩默認他有外室,可不代表放縱。回來的太晚了,那個時辰,很容易被人看見,從而添油加醋的說閑話。
霍珩并不覺得有什麼,解釋說:“心情不好,去湖邊轉轉。”
誰信,沒人信。
霍遠山語重心長的提醒兩句:“晚上出去可以,但是要早點回來。”
男人挑眉,“父親您沒年輕過?”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霍遠山僵在那裡,好一會沒說話。片刻後,霍遠山回過味來,差點拍桌子。
“我年輕的時候可沒養外室。”
吧嗒,筷子掉桌上,幾人睨了眼清月,接着轉過頭,繼續無聲的對視。而清月,震驚的張唇,目不轉睛的盯着霍珩看。
看不出來啊,霁月風光的表哥,居然會養外室,難怪今日外祖母說話奇怪,原來是這麼回事。她趕忙低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珩準備回淩雲閣,剛起身,霍遠山又開口:“事沒說完,去哪?”
他還想問問,她懷孕了沒有?
男人沒停留,走到門口說了句:“去湖邊轉轉。”
話聽着耳熟。
過了半刻,霍遠山想起來,他不是剛才說過嗎?難道是,又要出去。
前兩日不是去過嗎。
梁氏伸長脖子看了眼,不冷不熱的說了句:“到底年輕,火氣旺,比你年輕的時候強多了。”
本就被霍珩氣的臉發青,梁氏一開口,霍遠山臉色更難看了。半天支支吾吾一句:“當着孩子的面别亂說。”
梁氏哼了聲,心想:你剛才說外室的事,怎麼不顧着清月在場?
-
聽潮巷那邊住的是小戶人家,或者貧窮的百姓,到了夜晚就靜下來,整片聽潮巷子都暗了下來,隻有零星的燈光。
其中就有林秀秀住的院子,檐下的挂的燈籠到了晚上就亮着,是孫媽媽點亮的,她關門前的習慣。
不過今晚陰風大,吹滅了一盞,隻剩下一盞亮着。
霍珩的馬車在巷口就停了,餘下一段路他走過去,腳步很輕,像是清風拂過,不留痕迹。
小院大門一推就開,房内燈暗了,想來睡下了。
霍珩沒遲疑,一步不靠近。
今晚林秀秀沒睡着,主要是白天睡多了,眼下毫無睡意,便躺在床上玩。猛地聽見開門聲,心驟然一緊,慌忙爬起來。
“是誰?”
随着門合上,響起一道清潤的嗓音,“是我。”
公子來了,又沒讓康伯傳話。
林秀秀掀開紗帳一角,問:“康伯今天又沒過來。”
今晚沒月光,烏雲密布,男人的影子也瞧不見,神秘感更甚。
可他走路卻很好的避開障礙物,來到她床前。
“忘記說了。”上回也是,一忙就忘記。但是今天,是臨時起意。
秀秀揪着裡衣,唇瓣張合幾次,想說又不敢說,怕他生氣。身側的溫度忽然高了些,面前壓過來的黑影更重。
林秀秀毫不遲疑的開口:“今天我不想。”
前幾天欺負狠了,她想休息幾天,要是今晚再來一次,明日肯定起不來。
解腰帶的手一頓,又悄無聲息纏好,聲線冷冷淡淡,聽不出情緒。
“好好休息。”
他側身要走,就在此時,林秀秀小聲說:“不能留下嗎?”
每次來都是為了那事,就沒有一次是因為想見她才來的嗎?她承認,自己有了點私心。
可是霍珩仿佛不懂,不想做,又不想讓他走,為什麼?
他立在床前沒動,想了一會,等了一會,見她沒解釋的打算,擡腳就想離開。好巧不巧,轟隆一聲,天上打雷了,似乎要下雨。
兩人往外瞅了眼,沒來得及說話,又是兩道雷聲落在耳畔。瞧這情形,夜裡是有大雨。
“我先走了。”
霍珩要走的決心并無動搖,與林秀秀之間,除了之前說好的條件,并無其他。
男人擡腳,走到門口剛開門,天空就噼裡啪啦下起了大雨,砸的房頂啪啪響,風也大了許多,呼呼的響,吹得發絲淩亂,檐下的燈籠亂晃,最後燈光也滅了。
林秀秀坐在床邊,撩開紗帳伸出一個腦袋,就看見一個強壯的身影堵在門口,伸長胳膊,兩手分别撐在門框上,随意挺括。
紅唇翕動,她想他留下來,但方才霍珩拒絕過一次,她沒勇氣再開口,她也是有尊嚴的。
雨越下越大,風裹着雨水飄進來,打濕了廊下,霍珩衣擺也沾濕了點,他睨着外頭看,想着大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便先留下,等雨停了再走。
門利落的合上,霍珩轉身回來,見狀,林秀秀趕忙躺回去,當什麼事沒發生過。
心跳的像打鼓,劇烈又沒規律,快的要跳到嗓子眼了。秀秀往裡挪挪,空出一大半位置給他。
少傾,男人穿着裡衣過來,熟練的一躺,閉上眼就睡覺,并沒說什麼。
外頭漂泊大雨,房裡靜悄悄,雖然沒說話,但秀秀應該知道,他沒睡。
要不說點什麼?
罷了,他不喜歡話多的。
秀秀其實想看看他的長相,就算看不見,摸摸也好,她可以憑着自己的想象去猜他的模樣。
放在身側的蠢蠢欲動,手指癢的在床上蹭,緩解心底的好奇心。
好幾次,手伸了過去,又縮了回來。最後一次,林秀秀鼓起最大的勇氣,手胡亂一放,不巧,剛好放在他嘴上。
林秀秀僵住,張着唇不知說什麼好。
黑暗中的男人睜眼,皺眉問:“不是不想嗎?改主意了。”
“我是想摸你的臉。”這麼說不太适合,會想歪,她接着說:“我能看看你嗎?”
柔軟的手被他毫不留情的拿開,男人聲線更是冷硬。
“長的醜,臉上有疤。”
“真的嗎?可是你的手修長,長得好,長相肯定也不差,再說,臉是其次的。”
霍珩對這個話題沒興趣,皮囊而已,有什麼用。
“睡覺。”
“聊聊天吧。”
他對着頭頂歎氣,不該留下來,話好多。
林秀秀不吭聲了,安安靜靜閉眼睡覺。
兩人這樣躺着是頭一回,有點不習慣,呼吸味道,都是不同的,怎麼躺都不舒坦。
須臾,霍珩忽然說話:“為什麼做這個?”
指的是生子這事吧。
亮晶晶的眸子睜開,“我娘生病了,而且我也想離開汴京,帶着爹娘去一個小鎮生活,過安穩日子。”
霍珩猜個大半,她挺乖巧,若無特殊原因,是不會做此事的。
“沒兄弟姐妹嗎?”
她遲疑半刻,騙了他,“小時候有個哥哥,不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