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翻動着貳京遞給他的來賓名單:“人确實不多,無非就是我爸媽和二叔他們幾個,海外張家那群人,我們的七八個共同朋友,還有二叔茶館跟吳山居的夥計。”
看貳京頗為贊同的眼色,我閉上嘴巴,把“這還不夠多嗎”咽進肚子裡。
簡單的交接一番,我就拉着小哥回屋養精蓄銳了,張海客他們不讓小哥消停,剛到家就捧着禮單上樓,說要跟小哥核對下張家下的聘禮。
我敷着面膜躺在沙發上,看剛回家的木安從門口拖回兩個半人高的瓦楞紙箱,他用美工刀劃開膠帶,從裡面搬出一摞一摞的書籍,整齊排列在客廳的地上。
我按住面膜,盡量不讓震驚的表情改變面膜的形狀:“你這是想幹啥?要在家裡開新華書店?”
木安低頭搬書,頭也不擡。
“我打算參加高考。”
“不是開書店就好——”
我躺回去,又猛地彈跳起身,因為仰卧起坐的幅度太大,面膜的膜布徹底在臉上扭曲成一團,我震驚道:“你要高考?!”
木安停下手裡的動作,擡起頭向我點點頭。
我難以置信地撕掉面膜,視線落在他身前的書上,全是曆年高考真題并幾大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書中間還夾着許多打印出來的筆記。
我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你為什麼——”我問到一半,都有點不知如何組織措辭,話就硬生生斷在空中。
木安很坦然:“沒有為什麼,想考就考了。”
我蹲在他面前,随手翻翻他壘在地面上的書籍,盡力掩飾着内心的五味雜陳:“我沒有想要要求你做什麼的意思,你是自由的。”
“我當然知道。”
木安覺着好笑,用手裡的卷子拍了下我腦門:“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你無關,你隻需要支持我就夠了。”
“你真想好了?”
我護住自己的劉海:“考上了是要去讀書的。”
木安把試卷放回文件夾裡:“想好了,能考中就去讀,我會選個杭州的學校,方便回家。”
忐忑的思緒逐漸消退了,我見他是真有這個想法,心底又不由得為他開心起來:“那你有目标嗎?想讀什麼學校?”
“離家越近越好,最好是浙大。”
我笑容凝住。
不是哥們,這麼多年沒複習過應試教育,你以26歲的高齡第一次高考就想挑戰浙大?
你以為浙大是什麼!
但孩子想讀,我這做姐姐的也不能打擊他,而且他上次的高考成績的确非常好,我呼噜呼噜他的毛,欣慰道:“有志氣,你之前考的是廈大,這次努努力沒準真能沖擊一下浙大。”
木安聽出我言外之意的鼓勵,笑道:“會努力的,不是浙大,其他杭州本地的學校也可以。”
“不一定非要在杭州選學校,如果你有把握的話,考回廈大也挺好的。”我若有所思道。
沒想到木安果決地搖頭:“隻考慮杭州。”
“行,你有目标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高考這事一靠自律,你在這方面肯定是沒問題的,二靠知識儲備,你有過去的底子在,拼個命追一把也不是不可能,不管考上什麼學校都能讀,反正你不靠學曆吃飯。”
況且我記得木安的學習能力一直很好,小時候我們就經常被放在一起做對照組,大家都開玩笑說是木安在娘胎裡就搶了我的營養,才導緻現在他比我聰明,而我什麼都慢他一拍。
我靠着幾年前奮戰高考的經驗給他寫了一份複習資料書單,再給他推薦了幾家我覺得還不錯高考沖刺班,陪他分門别類把書都整理好,再制定一張精确到小時的學習時間表。
臨睡前,我正在他房間檢查他提前寫好的學習用品清單,他端着一杯牛奶走進來。
“還記得我們昨天打的賭嗎?”
我握着杯子看他笑的得意:“你輸了。”
“你真是耳聰目明啊大兄弟。”我不服氣。
“願賭服輸。”
我喝完牛奶舉起雙手:“賭注是什麼?”
“陪我複習。”
木安端走牛奶:“直到高考結束。”
……
你是懂怎麼折磨人的。
“你知道我上回考了多少分嗎就讓我陪你複習。”我咬牙切齒。
“我不在乎。”
我抓狂:“可是你理科,我文科!”
他欣賞着我炸毛的樣子,笑吟吟道:“你主要的作用是陪伴,陪我受罪,明白?”
演都不演了,我好無力。
“明白,明白。”
我認命地揮揮手,不再試圖掙紮:“誰讓我是你姐,權當給你做陪讀了。”
木安用溫熱的杯子敲敲我額頭:“覺悟很高。”
我帶着滿心的生無可戀躺回床上,抓住被子兜頭一蓋就睡着了。
第二天六點被木安從床上準時搖醒,我眯着眼洗漱好下樓,坎肩在樓下站的筆直,開門迎我和小哥進去,嘴特甜:“小東家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我抱着小哥的胳膊,蔫吧道:“還沒結。”
坎肩憨厚的笑:“臨門一腳,早晚的事。”
好在訂婚禮服是在座各位之中最有審美的秀秀幫我們挑的,我的是一條藍色的紗鍛小禮裙,抹胸吊帶的款式,顆顆渾圓的珍珠串成肩帶,裙子兩邊是波浪般的緞帶向兩側延伸,下面點綴着玫瑰花樣式的蝴蝶結。
裙子蓬蓬的,不穿裙撐都可以支撐起來,穿上很顯腰細,跟小哥深藍色内襯的西裝很搭。
我很滿意秀秀的眼光,發了微信對她大誇特誇。
換上禮服化好妝,化妝師把我的短發紮成簡約編發,發絲中穿上幾顆珍珠,再别上一朵裙子的同色禮花,整體妝造跟裙子相互映襯。
化妝地點離酒樓很近,訂婚宴辦在中午,坎肩和王盟分兩輛車接送我跟小哥。
迎賓接待的是男女兩方的親戚,我這邊是天真和木安去的,小哥那邊派出張海客和千軍萬馬,把我送到宴會廳的隔間,王盟表現的比我還緊張,拉着我聽司儀講訂婚宴的安排。
核對過一遍流程司儀就離開準備開場了,秀秀過來接替王盟的位置,負責協助我和誇我好美。
相對于婚宴,訂婚儀式其實還算簡單,雙方的親戚接完來客,司儀站上宴會廳負責緻詞,第二項是過聘禮和嫁妝,然後是媒人禮環節。
司儀業務水平過硬,面對底下一群看着就不像善男信女的賓客還能冷靜地主持完開場,我這來過嫁妝的是吳阿姨,小哥那居然仍然是張海客負責,兩方一上場完全是砸錢的較量,從翡翠玉器到珠寶首飾,最後連房本都給甩上去了。
我事先跟天真和小哥商量過,禮數歸禮數,但不好讓他們真出那麼多真金白銀,等儀式結束再讓他們都偷偷的還回去。
而等到媒人禮的環節,上面毫無疑問站着天真和胖子那兩個不要臉的,他倆笑臉如花,捧着禮金樂得蘋果肌直哆嗦。
他們在禮台上留到我跟小哥登場,在司儀的宣布下梅開三度交換戒指,我在這幾天頻繁的摘戒指戴戒指,本以為到這次都戴的心如止水了,但看到小哥莊重的為我套上訂婚戒,内心的甜還是令我對着他燦爛一笑。
戴完戒指,我跟小哥走到禮台的桌案旁,上面是一張大紅灑金的楷體婚書,我跟小哥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名字——經過多年鍛煉,我的字體在形狀上基本跟小哥相差無幾。
兩個相似的筆記并排而書,按上手印,我們手牽手舉起紮着紅色絲帶的蛋糕刀在蛋糕上象征一切,司儀用喜洋洋的腔調大聲宣布禮成,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木安和張海客給我們端來兩杯白酒,我一聞就知道這是我父親為我準備的女兒紅。
我們向賓客們舉杯示意,一飲而盡,自從切完蛋糕之後,小哥就始終牢牢握着我的右手,妥帖的溫度在掌心流轉,敬完酒我們相視一笑,賓客桌在這時爆出一聲喜慶的喊聲——
“你們都在等什麼!還不趕緊跟我一起去給咱們的新姑爺敬酒!”
我循聲望去,隻看到坎肩熱情高漲帶着一幫夥計興高采烈的往台上沖,幾十個人瞬間把小哥圍成一團,一聲疊一聲的“姑爺大喜”組成牆,給我擠兌到一邊。
小哥被坎肩他們堵的密不透風,空空的酒杯迅速倒滿,眼見着他們開始輪着番的去灌小哥,每個人嘴裡祝詞一套一套的,堆着笑讓人無法拒絕。
而小哥眼睛都不眨,不管誰來敬酒都面不改色的喝完,面色遊刃有餘,全然沒有被圍攻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