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漆黑，同樣的辦公室。

“侄兒，知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煙頭的火焰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橙色光芒照在男人粗硬的胡茬上。

“知道。事先沒有發現遊戲語音頻道獨立、找補理由不充分、讓3741發現破綻，這些都是我的錯。”青年來不及取下腦機，規規矩矩低頭認錯。

“哈哈，傻孩子，叔叔白教你那麼多了。”

老闆大笑，笑着笑着臉色驟變，手背登地鼓起青筋，雙指一搓狠狠把煙頭摁滅在青年頭上，瑩白色腦機外殼上頓時被燙出一個黑印。

“錯就錯在你是個軟蛋！”

“要是你一開始就明确告訴3741，姜黃是異端，是病毒，是擋在人類發展路上的科技鎖，你說3741今天還會不會猶豫？！”

“可是老闆……”青年聲線顫抖。

“沒有可是！我們隻有一個選擇！”

許久靜默後，青年感到肩膀一沉，血緣上與他是叔侄的男人把手搭在他的雙肩，胡茬刺痛他的耳朵：“我的好侄兒，隻有這次任務漂亮結束，叔叔才能放心地把JT交給你啊。”

“……我明白了。”青年深呼吸抑制住身體的輕顫，半圓腦機未遮蓋處，他蒼白的唇緊繃成一條線。

“這才對嘛，告訴叔叔，3741發現了破綻，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發現了那又怎樣？他會繼續完成任務的。”

“發現了那又怎樣？你還不是得繼續完成任務。”

曲慈扶起池歸，冷峻分析道：“JT是大公司，你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維修工，它沒必要把内情告訴你。何必弄清楚所有真相呢？别操心其他的，裝傻充愣把任務完成才是上上之選。”

“裝傻充愣？即使發覺不對勁我也得任他們擺弄？”池歸失望地看着曲慈，仿佛第一天認識這位朋友。

曲慈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耐心開導他：“我就問你一件事，姜黃是不是擁有遊戲内不該存在的能力？是不是符合bug的定義？光憑這兩點你就有充分的理由消滅他。”

“姜黃他在你眼前表現出的單純、善良、友好等諸多人性特質，你怎麼保證這些不是他裝的？他裝這些的目的就是讓你心軟。”

“聽我說，就算不是為了一個億的報酬，也想想你接這個任務的初衷吧。”曲慈一語戳中池歸的命脈，“你想找的女神到現在都還沒消息呢，關鍵線索還握在人家JT手裡呢，和JT鬧掰你就徹底找不到她了。”

池歸靠在牆上一言不發。

良久，他低聲笑道：“曲慈，你總是那麼聰明，那麼理性，那麼……為我着想。”

“你說的對，錢沒到手，女神也沒消息，我當然得繼續任務，估計JT也是這麼想的吧。”

“但我讨厭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覺，什麼大公司？什麼裝傻充愣？我偏要揭開他們的面具，貫徹我自己的原則。如果姜黃有問題，我會毫不猶豫朝他開槍，如果姜黃沒問題，就算JT把酬金提到十億我也不會朝他開槍。”

曲慈從池歸眼中看到自己員工徽章的倒影，銅片上“維護秩序”四個大字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入行時的宣誓至今仍在耳畔回蕩。

“……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再次進入遊戲，系統如約交給池歸兩份報告。

“我們重新分析了姜黃的數據，大部分技術人員判定他為病毒，目前人類對腦機病毒的挖掘太淺，極少的資料記載病毒可以同時擁有多種bug的能力，隻有這個定義才能解釋姜黃為什麼可以随心所欲引起bug。”

“哦，好危險呐。”池歸聲線毫無起伏，湊合事般感歎道。

系統語塞，硬着頭皮繼續道：“我們确認鼠标是某個大bug的組成部分，按數據鍊完整度看，鼠标占據總bug的25％，和我之前分析的一樣。最關鍵的是，這隻鼠标可能與遊戲排斥多人進入有關，你必須找齊剩下三個部件。”

事關主線任務，池歸諒他也不敢撒謊，默默記下他說的話。

“對了系統，你究竟是人工智能還是真人啊？這年頭連人工智能都不使用機械音了吧？”池歸半真半假試探道。

“我是人工智能，如果你想更換人聲語音包，我現在就能換。”最後一句話系統切成了禦姐音。

“還是繼續用機械音吧，我這個人比較戀舊。”池歸心想人也可以開變聲器，光憑這點無法确認系統真實身份，看來隻能日後慢慢套話了。

回歸修仙世界，正是吃早飯的時候。

酒樓為住客提供免費餐飲服務，一蒸籠冒着熱氣的包子燒麥甚是喜人，池歸饞魂勾動正想伸手，沒想到右手手腕又酸又麻動也動不了。

他低頭一看，居然紫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