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霜？”

見陸為霜沒有作答，沈行雪不由得又緊張地叫了他一遍。

這時，銀輝灑入，缸上木蓋被陸為霜掀開，他一躍而出。沈行雪一怔，道：“怎麼了？”

“沒，沒事。”

陸為霜呼吸急促，光看背影，就能知道他像是在極力隐忍着什麼。沈行雪忙從缸中爬出，急道：“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忽然，陸為霜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雙肩。月光下，沈行雪的眉細細地皺着，眼裡全是他的倒影。陸為霜走近一步，又猛地放開他，往後退了幾大步。

“陸為霜？”

“不，不行。”

沈行雪道：“不行什麼？”

陸為霜擡眼看向他，又立刻偏開頭去，邊往後退邊道：“師尊，你不要離我太近！我……我……我……”

沈行雪很快明白，他這是受月圓之夜的影響，有點走火入魔。怕失去理智會傷害他，故而讓自己離他遠點。忙輕聲安撫道：“好，我都聽你的。你不要擔心，慢慢冷靜下來，相信自己，不會有事的。”

陸為霜跌跌撞撞往後退，道：“好，我……我去那邊牆角打坐調息。師尊你……你别過來。”

“好，你放心，我不過去。”

雖說不過去，但沈行雪時刻緊盯着陸為霜的動作，一旦發現他做出什麼傷害自身的行為，便立即上前去阻止。眼看着陸為霜靠到對面牆角，扶着牆緩緩坐下，閉目調息，沒有再做出其餘的舉動，這才松了口氣。

奔襲一天，身體上确實有些疲憊。沈行雪靠着水缸坐下，看着月色下陸為霜緊皺着眉頭閉目調息的模樣。熟悉的眉眼間早已窺不見從前無憂無慮的模樣。

沈行雪不知自己是何時睡着的，他是被陸為霜喚醒的。睜開眼的瞬間，他眉目間的痛苦轉瞬被戒備所代替，下意識握緊一直抱在懷中的行雪劍，道：“怎麼了？”

随後才看到陸為霜因為擔憂而緊皺起來的眉眼。

陸為霜看到沈行雪神色間的轉換，不由得心中一痛。道：“師尊，是不是做噩夢了，我聽見你叫我名字。”

天邊浮起魚肚白，遠處山巒在灰青色的天空下現出若隐若現的輪廓，黎明将至。沈行雪在這樣的天色下看着陸為霜的臉。他确實做噩夢了。他又夢到了菩提鏡的預言。陸為霜被困在誅魔大陣之中，被千萬修士圍剿，被萬劍穿身，最後爆體而亡。看着眼前完好的陸為霜，再回想起夢境中那一幕幕，他心中不可抑制地湧上一種失而複得的後怕。沈行雪猛地上前，撲進陸為霜懷裡，緊緊抱住他。

陸為霜看着懷裡的沈行雪，怔了怔。鼻尖湧上一股猛烈的酸楚。沈行雪待他是何等的好？以至于就連睡夢中都放心不下他。可他呢，可他卻因為那樣的事情而走火入魔至法力不受控的地步，如果沈行雪知道這一切，會如何做想。若非如此，修界那些人又豈會膽大包天到敢與他作對？沈行雪又怎麼會擔驚受怕到連睡覺都睡不好？五百年前他狼子野心，自以為是。現在又撒謊欺騙。他到底是多麼寡廉鮮恥的一個人？！想到這一點，陸為霜忽然感到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五百年前他因此害得沈行雪不惜與祟神涅天同歸于盡，那現在呢？！

不！他絕對不能再讓那樣的事情重演！絕對不能再讓沈行雪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片刻，沈行雪從他懷中退開，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然而，陸為霜擰眉專注地在想着些什麼。以至于沈行雪又叫了他一遍，他才回過神來。

“嗯。”陸為霜一點頭，道：“師尊，我好了。趁現在天還沒亮，我們先走。”

說完，他看向這房屋主人晾在院中的衣裳。

再次喬裝一番，兩人從後門離開了這間院落。

這房屋大概是兩名女子的居所，沈行雪勉強穿上了其中一件衣裳，陸為霜實在穿不上，隻能從随身帶的乾坤袋中找了件衣裳出來換上。眨眼間，兩人便已不是昨日落魄趕路的散修人士，變成了一富家公子與“妙齡女郎”的裝扮。

臨走之前，陸為霜随手扔了塊金條在院中，當作買衣裳的錢财。這一舉動，令沈行雪有些恍然，身旁之人其實從未變過。不論是作為他的弟子，還是魔尊，其實隻是陸為霜罷了。

見沈行雪似乎在發呆，陸為霜偏了偏頭，道：“師尊？怎麼了？”

沈行雪道：“沒怎麼。還沒看你手臂上的傷怎麼樣了。”

陸為霜道：“沒事，小傷。”

如果不是他法力不自控，這傷口早就痊愈了。

沈行雪道：“還是快些找個安全的地方，我給你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