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霜擡眼時，視線從沈行雪的唇上一掃而過。雙拳不禁握緊了。他站起身，恢複了一貫的冷漠，道：“師尊，您老人家把我想得太好了。”

方才的事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麼推辭，更不敢将他心中真實想法和盤托出。隻好道：“我是覺得自己剛才心思陰暗，不過還不至于覺得自己心底的各種欲望肮髒。我也沒有想要去對抗，若說真正令我煩惱的，隻是不舉讓我無法尋花問柳而煩悶罷了。”

讓沈行雪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變态，也好。也許這樣就會一步步離開他吧。

陸為霜淡淡看向沈行雪，道：“您有些話說得沒錯，我心裡确實時時刻刻都是些下三濫的想法。若不是我不舉，我這魔宮，早已後宮佳麗成千上萬。我隻恨不能日日夜夜巫山雲雨，而不是隻能靠着泡冰池來緩解我心中□□。這樣說，您明白了嗎？”

沈行雪呆了呆。察覺到陸為霜的狀态不太對勁，極像是走火入魔。他面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陸為霜觀察沈行雪的神色，也不知他是真明白了，還是假明白了。負手道：“既然如此，那你也該離開魔界了。”

沈行雪起身道：“我不離開啊。”

陸為霜眉頭一皺：“你沒聽明白我說什麼嗎？”

沈行雪點點頭：“聽明白了。”

陸為霜道：“我說我滿腦子都是那種下三濫的想法，我龌龊，我下流。”

沈行雪道：“我知道。但你并沒有做出什麼下流的事啊。我也不介意，而且，你終歸也不是對我有什麼想法。”

陸為霜一梗。以前他犯過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肖想自己的師尊，但沈行雪也并非沒有底線的人。得知他如此，怎會不介意？道：“你也不要想着要來教導我，我現在叫您一聲師尊，隻不過是看在你從前對我還算有恩的份上。但你休想再來管教我。本座可不會再聽你的。”

沈行雪道：“好，我不會的。”

他能感受到陸為霜在壓抑着什麼，許是怕自己走火入魔會傷了他，故而才一直想要趕他走。這種時候，更加不能和陸為霜反着來，使他情緒更加激動。

“你放心，我不會管你的。你現在先好好休息。我在一旁陪着你。”

陸為霜立刻道：“不必！”

若有似無的淺淡桂花香飄進他的鼻腔，陸為霜的視線從沈行雪光潔的額頭滑到沈行雪清秀的眉眼、精緻的鼻梁、淺淡的雙唇。猛地轉過身去，道：“你回去休息吧！不要再在門外守着了！本座……本座要再去那冰池中泡一泡。”

說完，匆匆走了。

看着陸為霜離開的背影，沈行雪心中滿是憂慮。他應該早想到，陸為霜法力不受控與他之前走火入魔有關。隻是之前他以為月圓之夜才會使陸為霜走火入魔，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

這一切，都是陸為霜入魔所起。而他，就是導緻陸為霜入魔，令他如今痛苦的那個人。

沈行雪歎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如此決絕。如果給陸為霜留點什麼念想，等時間一長，再漫長的苦痛都會過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若換成是他，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入魔，成了一副令自己不讨喜的模樣。後來在時光中對此人的情意又消磨殆盡，必定會感到無比的痛苦。會恨這個人吧。自己失去的，又該向誰來讨還？無可奈何。但陸為霜始終心地純善，他心中有埋怨，有不甘，卻還願意念着以前那點微薄的情意再喚他一聲師尊。甚至于因為對他的懷疑而感到自責、懊悔。

沈行雪喃喃道：“我會彌補你，絕不會讓菩提鏡中那一幕發生的。”

“走火入魔？”老魔醫沉吟道：“一般來說，平常人若是走火入魔，需得另一法力高強者從旁調理内息。尊上這種情況則不同，若是他人來助他調理，極有可能被他強悍的内力所傷。”

沈行雪道：“難道就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老魔醫道：“太師不必擔憂。尊上法力無邊，即便是走火入魔，自己也能調理好的。”

沈行雪心想，就是他自己調理不好才來找你的啊。這些魔族人似乎都對陸為霜有着超乎尋常的信任與崇拜，在他們心裡，陸為霜就好似是銅牆鐵壁，強大無比，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打倒他。任何事物，陸為霜都能靠自己去做到，去完成。沈行雪不禁懷疑是不是姬酆找來的這個老魔醫隻是看着年紀大，實則醫術并不如何高明。

“那如果他一到走火入魔之時便去泡冰池呢？這對他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麼損傷？”

“冰池？”老魔醫道：“這倒應該不會。尊上若是走火入魔，在冰池中修煉，反而能保持理智。”老魔醫忽然想起什麼，喜道：“太師放心，我記得尊上寝殿後方有一池名為冥寒池，其水自黃泉幽冥而來，冷之至也。若是尊上是在冥寒池中修煉，那便不用擔心他會走火入魔了。”

沈行雪揮了揮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也許應該再問問其她的大夫。至于冥寒池，沈行雪從未聽陸為霜提起過。陸為霜一直跟他說的都是冰池，也不知這冰池是否就是老魔醫口中所說的冥寒池。

回到荒色殿，殿門未關。陸為霜之前便忘了關。沈行雪愣了愣，猶豫再三，還是踏進了殿内，一路走到陸為霜寝殿之中。

環顧一圈，他都沒有在寝殿内找到陸為霜的人影。莫非真在後院的冥寒池中？

沈行雪轉頭看了看，見寝殿之中還有一内室，走進才知這内室通往後方一處十分幽谧的後園。從門口看出去，正巧能看到一汪白霧森森的池水。

沈行雪剛走近幾步，便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冷意。這時，池水忽然泛起漣漪，一個男人從池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