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便到了吸星門後山一處石洞中，其時星月晦暗，陰冷冷的石洞中隻點着一盞殘燭。

周道全視線在洞中一掃，登時一驚。道：“那……那是……”

柳若真一改方才慌亂的模樣，手一揮，轟隆聲中石洞被一扇石門所堵住。周道全轉頭看了一眼，兀自心驚肉跳。

柳若真走到洞中石床前，握住老人顫巍巍伸起的手，道：“周叔，你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義父。”

周道全走上前，無論如何不敢相認，但這人确确實實就是他的至交柳易年。明明上一次見面還精神矍铄，怎麼現在就卧床不起了？！

“他……他……你義父這是怎麼了！”

柳若真先是給他倒了杯茶，道：“周叔，您先喝茶。”

周道全看着青瓷杯中泡着茶葉的橙黃液體，喝了口。

柳若真拿起床頭的帕子，幫柳易年把嘴角的涎液擦幹淨，淡淡道：“周叔，你也知道，義父的修為到了瓶頸期，無論如何都沒法再進一步。前年他打算閉關修行，但始終不得要領。義父心中着急，便打算強行突破，卻沒想到被反噬了。”

他輕描淡寫地叙述，周道全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修士修道，無外乎得道成仙，而成仙之路又何其艱難？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成仙？

大家說是修士，不過是比凡人多了些神通，多活個幾十幾百年。一旦修為停滞，身體容貌也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衰老。這是自然規律，是他們這些修士無法更改的。若不飛升成仙，終歸是肉體凡胎，逃不過生老病死。

周道全的修為也停滞了許多年，磋磨出了一身花白的頭發與胡須。如果他再毫無進境，後果如何？

柳易年渾濁的眼珠遲緩地轉動，落在周道全身上，張張嘴，從喉嚨裡發出模糊的音節，道：“周……周……”

周道全連忙上前，握住他伸出來的手，道：“柳兄，别急！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慢慢說，我就在這。”

柳易年艱難地點點頭，粗喘了幾口氣，歇了好半晌，才努力吐出幾個字：“近，來，可好？”

周道全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明明閉關前和他會面還滿面紅光，中氣十足的人，現在卻連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正在此時，一股異樣的味道撲鼻而來。周道全嗅了嗅，皺了皺眉頭。柳若真上前，若無其事幫柳易年處理。周道全這才反應過來，這味道的來源是哪裡。

柳易年竟失禁了！

視線一掃，一股惡心從胃底升騰而起。周道全屏住氣息，往後退了幾步。

柳易年任由柳若真幫他打理，目光呆滞麻木地看着周道全。周道全觸碰到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尴尬。

柳若真面無表情且動作熟練，顯是經常處理此類事件，見怪不怪。一邊幫柳易年清理，一邊道：“周叔，我記得，您的修為也停滞了起碼十好幾年了吧。”

周道全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點點頭，道：“是，沒錯，怎麼。”

柳若真道：“您看見我義父這樣，心裡面覺不覺得害怕？”

周道全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柳若真道：“沒什麼，我隻是想讓周叔幫我做件事。”

周道全道：“什麼事？”

柳若真轉過頭來，雙目一片赤紅，道：“幫我把你們在遺禍天淵拿到的東西毀掉！”

啪的一聲，周道全拿在手中還剩半杯水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是你！”

“是我！”柳若真猛地站起身來。

周道全顫手指向他，道：“你……你！你怎麼能做這麼喪盡天良的事！”

柳若真道：“不然呢！眼睜睜看着我義父受盡苦楚，最後死掉嗎？周叔，我沒有辦法！”

周道全道：“這是邪術！你能用這些修士的性命救得了你義父一時，救不了你義父一世！”

“那就能救多久是多久！”

周道全吃驚地看着他，仿佛看見了什麼瘋子。

柳若真走上前，道：“周叔，這件事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