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風雲突變。
陸為霜高大的身形出現在空中,他身旁隻跟着姬酆一人,沒帶魔界的一兵一卒。
漫不經心恍若無物如履平地般閑庭信步從空中一步步走下來,每走一步,流雲山就散開一圈金色漣漪,花了兩天兩夜畫好的布滿整座山頭的誅魔陣,随着他每走一步便踏碎一個。
衆修士無不悚然變色!
雖知誅魔陣大概無法與魔尊抗衡,否則他們早就出手了。但想魔尊既法力受損,需修士精魄靈力補足,也不必再如往日般畏首畏尾。可萬萬想不到,魔尊竟就這麼輕飄飄踏碎了滿山的陣法,堂而皇之進了人家山頭!
還是在這仙門齊聚一堂共謀誅他大計之時!
陸為霜站定在高台中央,姿态閑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千百修士的領袖,誰敢信他是一衆人喊打喊殺的罪魁禍首?
他視線往下一掃,哼笑一聲:“憑你們這蝦兵蟹将,想要來攻打本座,還是再回去修煉幾百年吧。到時候,說不定能擋的本座一掌也未可知呢。”
修煉幾百年才能擋的他一掌,甚至都不是一劍,他這話太狂妄,太傲慢,太不将他人放在眼裡了。
周道全指着他怒道:“魔尊,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道了?”
陸為霜道:“本座就是王法。至于天道,哼,本座既不修道,又不與天道成親,眼裡有它做什麼?”
周道全一張臉漲得通紅,道:“你……你!”
陸為霜冷冷一笑。
沈行雪聽在耳裡,驚在心中。從前的陸為霜從不會說此等嚣張狂悖之言,想來入魔之後對他心性影響甚大。不過也無傷大雅,隻是看過菩提鏡中景象再聽陸為霜口放厥詞,難免心驚肉跳。
他以前不信鬼神,現在穿書重生都經曆了兩遭,深覺真處絕路之時,除了求神拜佛也别無他法。這兩天他天天乞求上蒼保佑,陸為霜一來就開始不敬上蒼,心中默念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孩子還小老天你可千萬别怪罪,回頭他一定好好說說他。
孫念慈寶塔懸空而轉,道:“魔尊,你身負血債,踏着屍山血海坐上魔尊之位,如今又要重現當年血洗五大仙門之慘事!我們斷不會讓你得逞的!”
左蟬衣長劍出鞘,道:“沒錯!别以為你當初能僥幸犯下這滔天罪業,現在還能僥幸得逞!你嚣張狂妄,自以為是,視衆生如蝼蟻!總有一天會為此付出代價!”
陸為霜冷笑一聲,也不辯解。修界人人當他血洗五大仙門而堕入魔道,想必沈行雪也知道了。從前他固然心有不軌,心思龌龊,但終究是個行走正道的仙門子弟,如今他在沈行雪心中,應該已經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
大概對他失望已極,後悔收了他這個徒弟吧。
想起沈行雪從前白日嚴厲以待,晚上又偷偷入房來為他上藥的情景,不禁鼻頭一酸。
是他辜負師尊。
但也好過讓師尊知道他入魔的真正原因,修界這些人以求長生成仙為途,見識短淺,以己度人,總揣測他入魔行徑不當,如今倒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想起那五大仙門,眼中閃過赤紅,道:“本座殺他們,那是他們該殺。你說本座踏着他們的屍骨坐上魔尊之位,這話倒是不錯。若非他們,哪有本座的今天?”
李懷遠痛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魔頭,你心狠手辣,殘暴無情!殺害我孩兒,我今天……我今天就要跟你拼了!”
說着,竟持劍向陸為霜奔去,劍閣中人不禁大驚失色,紛紛道:“閣主!”
陸為霜掃了他一眼,身形未動,黑風一卷,姬酆已将李懷遠牢牢制住,随手一推,就推向了台階下的劍閣弟子中。
千鈞一發,沈行雪松了口氣。他掙不脫兩名修士的手掌,隻能在後面幹着急。
李懷遠被推倒在地,自知難以取勝,也不再上前,被圍在一衆弟子中失聲痛哭了起來。他在修界向來為人喜樂,何曾有過在人前哭泣的時候?若非當真痛徹心扉,又有幾個五十幾歲的中年人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聲淚俱下?
哭聲傳出去,聞者動容,原本看着魔尊踏碎誅魔陣而來的懼意登時消散,隻覺精神一振,将生死置之度外,誓要替天行道,将此惡魔斬于劍下。
陸為霜看着蓄勢待發的千百修士,負手而立,冷笑一聲,渾不将這些人放在眼裡。
沈行雪雖知陸為霜斷然不會做出殘害他人性命之事,但想起日前陸為霜手掌中那鮮血淋漓的傷痕,以及菩提鏡中所見,不免心焦。
陸為霜道:“有什麼本事今天都一并使出來,免得本座日後還要抽出時間來應付你們這些蠢貨。”
如此危急關頭他還在大言炎炎,一副天底下他最大的狂妄模樣,極是嚣張。
“好!”
孫念慈手在七寶琉璃塔下虛空一擡,寶塔升上空中,原本臂長的寶塔一瞬放大十數倍,光芒萬丈,壓在當空。
她道:“魔尊,既然你妄自尊大,就休怪我們下手無情!這七寶琉璃塔,是先祖昔年機緣所得,乃佛門重寶,專克你這魔頭!”
陸為霜擡眸淡淡一瞥,不以為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