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祟神涅天為禍世間。據說魔尊的師尊死于祟神涅天之手,他一念成魔,五大仙門被他怒氣波及,成了祟神涅天的陪葬。”
月上中天,沈行雪怔怔回憶着女修士的話。
關于陸為霜為何入魔,他曾輾轉反側,想過無數種可能。被奸人誘惑?被壞人所逼?亦或是其他無可奈何。卻從未想過,他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總覺得,等他死了,即便陸為霜會傷心難過一陣子,可人總不會永遠沉浸在某一個人的死亡中。何況這個人當初還對他橫眉冷目,不假辭色,甚至将他逐出師門,再不相認。
他從陸為霜十歲起,撫養他長大成人。從隻有他腰高,到後來比他還高。是個做了好事暗戳戳向師尊讨獎勵;看見師尊和誰關系近了,奈何不了師尊,便隻能紅着眼硬邦邦要求師尊不許和别人靠太近;是個被逐出師門冰天雪地跪上九天九夜也不服軟,一次次被師尊無視也要上來叫聲師尊徒惹自己傷心的孩子。
一念成魔。
需要多大的執念,又需要多深的痛苦。
忽然,有什麼在林中炸響,一女子道:“什麼人!膽敢行兇殺人!給我出來!”
沈行雪一驚,差點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自從白天給那名女修士指了路後,沈行雪夜裡也暗暗跟了來。妖魔鬼怪行往往在夜間橫行,修士們自然也選擇在夜間前往林中查探。
雜亂的腳步聲在林中響起,緊接着一片刀劍相交。銀月被陰雲遮蔽,彼此都看不清對方。
一男子咬牙道:“住手,我們是青鸾城的!”
女子冷笑道:“青鸾城?青鸾城的人剛死在妖怪手下。這些人修為低下,哪裡來的膽子還敢夜探密林?我看你們就是妖怪所扮!說!劍閣少主是不是你們殺的!”
這聲音沈行雪熟悉,正是白天被他指路到此的女修士。不過劍閣少主?什麼劍閣少主?這又是怎麼回事?
男子道:“姜雪!你不要欺人太甚!什麼劍閣少主?我們吃飽了撐的才去殺他!我看你們流雲山的人才是魔族假扮!殺了人想嫁禍給我們!”
原來這女修士名叫姜雪。
陰雲退避,月光重新灑向大地,彼此都看清了彼此的形貌。
姜雪道:“哼,還真是你們青鸾城這幫廢物!”
沈行雪從不遠處的大石後探出頭來,他早就覺得那名青鸾城的修士聲音分外耳熟,一看,果然是之前将他抓到青鸾城去的人。
這下不得了,他若是露面,勢必會被青鸾城的人認出。他本就是被當做魔族奸細抓起來,一但被認出,豈非坐實了他奸細的名頭,變相承認了這些兇殺全部都是魔尊所為?何況他體内還有他們打下的鎖魂符。
将沈行雪抓去青鸾城的男修士叫黎海桑,聞言臉色分外難看,道:“我們一到天南鎮就聽說你們上這來,這裡果然魔氣森森。你剛才說劍閣少主被殺了?”
姜雪臉上的冷笑斂去,神色微一凝重,道:“是。我們在這密林深處,發現了劍閣中人的屍體,其中一人,正是劍閣少主李劍平。”
黎海桑道:“這怎麼可能!劍閣與這相隔千裡,劍閣少主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這來!還被人殺了!”
姜雪道:“死狀同昨晚死在客棧的人一樣,應該就是昨晚那隻妖怪。”
黎海桑道:“妖怪?也就你們流雲山的人信!這裡魔氣森森,怎會是妖怪?魔尊與我青鸾城有血海深仇,必是他慘下毒手!”
姜雪眉頭一皺,随即松開,笑道:“血海深仇?魔尊若與你們有血海深仇,你們青鸾城焉有命在?你還能站在這跟我叽歪?魔尊五百年前血洗五大仙門,莫非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青鸾城比五大仙門還要強過不少?讓魔尊還能眼睜睜看着血海深仇的大仇人在外面胡言亂語?”
黎海桑被堵得面色青一陣紅一陣,緊了緊手中長劍,忽而福至心靈,道:“是了。魔尊他肯定是受傷了,之前他分明已經帶着魔兵壓境青鸾城,最後突然不知道怎麼走了。所以他才會到處吸食修士的靈力魂魄,來給自己養傷!”
黎海桑再接再厲,又道:“他受了傷,不敢輕易和修界硬碰硬,又不敢讓我們知道。所以化身了一個妖怪出來,打算混淆視聽!”
他越想越對,旁觀衆人也覺得有理,就連姜雪都開始沉吟,不再出言嘲諷。沈行雪一顆心卻緊了起來,魔尊捏造化身混淆視聽是他親手編造的,自然是假的。然而那天他卻親眼見到陸為霜分明已經動手了,卻在最後一刻莫名其妙突然撤兵。
為什麼?難道真如黎海桑所言,受傷了?
若真是魔尊,不論受沒受傷,衆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心懷僥幸,一時全都警惕起來。
正在這時,姜雪忽道:“什麼人!”
原本因黎海桑所言安靜下來的密林傳出了一陣輕微的‘吱呀’聲,仿佛是什麼人踩在了樹枝上。
所有人登時都握緊了手中長劍。
寂靜中,又傳來樹葉摩擦的沙沙聲,好一陣,幾名穿淺黃衣衫的人從密林深處走出。
這幾人三男四女,手中都拿着一把弓箭。
七人視線在衆人身上一掃,其中站在最中間的女子下巴一擡,道:“我們是祁連山的,你們是哪門哪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