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話術上判斷,是一名律師。
陸鸢的眼底噙着一層薄薄的惶惶,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等她開口說些什麼,坐在旁邊的譚知喬就先開了口。
“我們不和解。”他語氣淡漠,沒有摻雜絲毫别的情緒。
“啊?”對方律師好像也沒有想到譚知喬竟會不同意和解,因為在國外的時候陸鸢都選擇了和解。
他一開始的理直氣壯從譚知喬嚴詞拒絕後,變得嚣張起來,“譚先生,我想我們還是……”
不等男人将話說完,譚知喬再次打斷。
“我說了,我們不和解。”
男人張起的嘴巴不情願地閉上,眯着眼睨向陸鸢,轉頭便有了計策,“譚先生您看,那孩子就是一時糊塗,何必揪着不放呢?更何況也沒對陸小姐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不是。”
譚知喬沒有要理他的打算,隻是自顧自地看向了别處,心中積壓的火氣越來越多。
“您看這樣行不行,隻要您與陸小姐同意和解,我們不光報銷您二位今日在醫院的開銷,還會格外補償您二位一筆精神損失費。”
“譚先生,想必您也清楚,陸鸢小姐那是公衆人物,若是這種事情鬧大了,傳出去對陸鸢小姐的事業和前程都會有影響的,當今社會流言蜚語若是傳起來,誰也擋不住啊。”
男人以為這種威脅會讓兩人知難而退。
譚知喬聞言屬實憂心忡忡地回頭看了眼陸鸢,情緒複雜,糾結,像是被兩根無形的繩子牽拽着。
陸鸢擡頭看向私生粉父親請來的律師,眼底肉眼可見地染上了殷紅,眉頭緊鎖到了一起,咬牙切齒道:“你是聽不明白話嗎?我們不和解。”
男人愣了會兒,“陸鸢小姐,您要為您的……”
“怎麼?威脅我?他之前在國外私闖民宅,侵犯我個人隐私的事情我可以閉口不談,但是今天他上了人,就算知喬他不追究了,我也要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你有完沒完!我是因為喜歡你才一直關注你的!你别不知好歹!沒有我們這群粉絲你算什麼!”他聲音很大,氣焰嚣張得很。
私生粉恨不得沖破旁邊兩名警員的束縛,直接跑到近前指着陸鸢的鼻子怒說心中的不甘以及激憤。
“你喜歡我?你喜歡就是你傷害我家人的理由嗎?”陸鸢憤然起身。
邊上的譚知喬見狀也跟着起身,可屁股剛離開長椅就被陸鸢按着坐了回去,
明顯陸鸢并沒準備再給他們留面子,不再是平常那副好聲好氣的模樣,“你也二十歲了吧,可以負刑事責任了,你記着這次我會追究到底的。”
“陸鸢我告訴你!你這樣的人就不配任何人喜歡!那個單初霖說得對你就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你就應該被所有人唾棄!”
被雇用來的律師也有些聽不下去了,側頭低聲呵斥,“閉嘴吧!”
私生粉這才收了聲,但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惡臭模樣,那雙陰險的眼睛擱置在内陷的眼眶中惡狠狠地盯着陸鸢。
陸鸢迎面直視着那雙似要将她吃了的眼睛,挺直了背,上前兩步,猩紅的眼溢出了少有的挑釁,犀利,“就因為你喜歡我,我就要縱容你對我的傷害嗎?我告訴你,我是不惹事,但是我陸鸢也不怕事,别把我逼急了。”
“陸鸢小姐,這種事情……”
男人見情況不妙,稍有些卑微地補充說着,卻不想陸鸢根本不想給他辯解求和的機會,直接掐斷了他的話。
“這裡是醫院,有什麼事等開庭的時候再說,我們現在需要休息。”她轉身回到了譚知喬旁邊的位置。
譚知喬從陸鸢起身開始就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坐回到自己身邊,他跟随着她的動作收了回來。
陸鸢眼中的洗禮被柔情與憂慮取而代之,側過身來看着他,“你的手還好嗎?”
“還好……”他口吻有些結巴,發愣。
站在旁邊的男人也隻好跟着警察灰溜溜地離開。
“你剛剛說我是你的家人……”
陸鸢愣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剛剛随口一說,你别介意啊。”
“當然不會介意,能被你稱為家人是我的榮幸。”他笑着,好像全然忽略了手上的疼痛。
醫院的走廊變得很靜很靜,靜得能聽出譚知喬呼吸中摻雜的欣忭。
濃夜消散,黎明高挂。
第一次庭審後——
陸鸢,譚知喬不約而同地癱在了沙發上,兩人之間僅僅隔了一人的距離,雖然算不上有多近。
譚知喬歪過頭時,不經意地瞧見陸鸢側臉就在眼前,暖黃色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
微卷的頭發壓在身後,腦袋靠在沙發上,雙眸輕閉着。
“你們律所的人還挺厲害的。”她輕聲說着,略帶疲憊的語氣中滿是贊賞。
話音剛落她便偏過頭來,“下次……我請你給我工作室做法律顧問行嗎?”
聞言,譚知喬用左手肘撐起頭,目光邃然地看着她,“可以啊……就是不知道陸老闆能給多少工資了。”
“嗯……你要不給個友情價?”陸鸢學着他的模樣,撐起頭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譚知喬故作猶豫,眼珠轉向了别處,又轉了回來,“我……考慮考慮。”
陸鸢斂回目光,翻轉身子,閉上眼靠躺在沙發上,“行,那譚律您先考慮着,要是考慮清楚了可以一定要告訴我。”
“放心,第一時間告訴你。”譚知喬嘴角上揚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就這樣盯着她看。
陽光正濃,打在兩人的身上,悄悄裹走了一身疲憊。
“其實我還挺想問你一個問題的,你不是說自己最重要嗎?那為什麼還要豁出性命保護我。”陸鸢聲音慵懶。
這是一個有答案的問題。
“因為我覺得你比我重要。”譚知喬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好像這就是一件再明了不錯的事情。
這也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唯一的答案。
聽着,原本閉目養神的陸鸢緩緩睜開了眼,面露無措地将頭扭向别處不去看他。
陸鸢轉移着話題,提議道:“你餓了吧……要不我們點個外賣……?”
“行啊,你想吃什麼?”譚知喬也用沒有手受傷的左臂撐着自己坐起。
陸鸢思索片刻,忽地想到了什麼,“我們買兩隻豬蹄吧,俗話說得好吃什麼補什麼,正巧你現在手受傷了,以形補形。”
“豬蹄補人手?那你呢?”譚知喬眼底的笑僵在了臉上,眼睛不由得落在了陸鸢的手上。
“我?我手好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确實已經看不出什麼傷痕了。
“那……就麻煩了?”
聞言,陸鸢順勢比了個‘OK’的手勢,随後便拿出了手機,并且打開了外賣軟件,手指一下下地撥弄着,找了許久都沒有看到滿意的。
她聚精會神地在外賣軟件中尋找着,空氣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雙方一動不動,都默聲不語。
陸鸢看着手機,譚知喬看着陸鸢。
她的表情陰晴不定好似江南的雨季。
……
不知又過了多久,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躺在沙發上的兩人朝着門口的方向望去。
敲門聲沒有停,譚知喬的目光稍有些遲疑地轉向陸鸢,“你還真點了?”
“這還有假啊,怎麼?這會兒你不餓了?”陸鸢邊說,邊起身将懷中的靠枕放到旁邊,邊起身朝着門口處走去。
門口處的人等得有些着急,敲門的動作也顯得急促。
“來了……”陸鸢微喊着。
坐在沙發上的譚知喬聽到塑料袋的摩擦聲後,起身自覺地走進餐廳,有些不自然地用左手拿出了兩副碗筷到桌上。
當他将自己的碗筷放下時,陸鸢也拿着四大袋子外賣走了過來。
看着放在桌上的四隻大袋子,譚知喬瞬間瞪大了眼,吃驚道:“點這麼多?”
“對啊,豬蹄湯,鹵豬蹄,黃豆炖豬蹄,想先吃哪個?”陸鸢将袋子打開,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地擺在了桌上。
塑料袋嘩啦啦地被她團做一團後丢進了放在桌底的垃圾桶中。
她随後将外賣盒子一個個打開,裡面清一色的豬蹄。
譚知喬俯身,眼神把桌上的菜悉數打量了個遍,“你全點的豬蹄啊?”
他擡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陸鸢。
陸鸢把最後一個蓋子丢進垃圾桶中後,從桌邊抽了兩張紙,左右擦了擦手,一擡頭就對上了他的眼神,然後向他示意将目光轉向桌上的豬蹄。
“不光今天,接下來的幾天也都是豬蹄,我剛才查了一下,食譜也一張張都保存下來了,接下來的幾天你就按着吃就行了。”
“菜譜裡除了豬蹄還有别的東西嗎?”譚知喬盯着滿桌子的豬蹄,略有些遲疑地問着。
陸鸢咬唇想了下,“好像有,但是我剛才翻了一下,最有用的就是豬蹄了,所以我們幹脆就一直吃豬蹄,這樣效果一定是好得最快的!”
她信心滿滿的眼神讓譚知喬不忍心去反駁。
“哇,你說得好有道理,那你在國外的時候也是這樣活下來的嗎?”
陸鸢拿起筷子往他的碗裡夾了一隻豬蹄,漫不經心答道:“我在國外有溫蘇啊。”
“溫蘇?你那個助理啊。”
譚知喬對此人略有耳聞,但并不了解。
“你知道她?溫蘇是我開始畫畫時候找的助理,比我小幾歲,不過她會的可比我多多了,而且我也不光是我的助理,還是……我的家人,她也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說着,陸鸢不自覺地笑了,手上盛湯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那以後會再多一個人對你好的。”
“”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