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顧萌萌回到家裡的時候，家具都已經完全擺好。

她的媽媽站在門口對着搬家具的人大聲喝斥，兩邊人的臉色都不太好。被罵的人是個年輕小夥子，一雙眼睛氣得快要瞪出來，兩隻拳頭緊緊握着。

顧媽媽看他那樣就更加來氣，掐着腰喊：“瞪什麼瞪？！說你還說錯了嗎？你知道我這些東西都是多少錢的嗎？弄壞了你賠得起嗎？啊？！想動我嗎？敢動我你試試！”

顧媽媽那副看不起人的樣子讓小夥子忍無可忍，一拳差點就要砸了出去，還是他旁邊的年長同事一把拉住了他，對着顧媽媽彎腰賠笑：“不好意思顧太太，真的是意外才稍微磕了下，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我們這個工作也不容易，您看也沒碰多少，東西沒什麼事情，就别生氣了。來來來，讓小王給您道個歉您看成嗎？小王你快來……”說着年長的同時就推了推小王，并且給他使眼色。

生氣的小王看看同事為他彎腰的樣子，最後也忍下氣憤道了歉。

顧媽媽見小王人高馬大的樣子，還有周圍那麼多的搬家工人，最後重重哼了一聲沒有再追究。

搬家工人們賠笑離開，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一個個都歎起氣來，那之前一直被罵的小王不忿道：“值錢？能值什麼錢？有錢人會住到這種地方來嗎？而且根本不怪我，明明是她一直在旁邊指手畫腳碰到的。”

“哎哎……别說了别說了，能有一份工作都不容易，要是被投訴了你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看她也是長輩又是客人就稍微忍忍吧。”

“有這種當長輩的嗎？”小王接話，語調倒是弱了下來，一群人順着樓梯往下走，聲音也越來越遠，顧萌萌依稀還聽見那個叫小王的年輕人對年長些的同事道謝的話語。

後面他們說什麼顧萌萌也不關心，她回到房間裡掃視一圈就準備往自己的房間走，半路卻被顧媽媽喊了住，“你剛才做什麼去了？”

“沒什麼。”顧萌萌說，面上的神情是倔強的冷漠，“反正你又不關心我，幹嘛問這些。”

“小丫頭怎麼說話的？！”一聽顧萌萌後半句，顧媽媽的聲音立刻就提了上去。

可惜顧萌萌并不想要聽她“教訓”自己，扭頭丢下一句，“除了下去撿玉佛，我還能做什麼？”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顧媽媽的聲音完全關在了外面。

雖然這一帶都是些老式公寓了，隔音效果卻還不錯，顧媽媽大半的音量全都擋在了外面。

顧萌萌靠着房門，一邊聽着顧媽媽隔在門另外一邊的咒罵聲，一邊看着自己的新房間，内心中是從未有過的疲憊，還有許多許多的難過。

可是該哭的眼淚早已流幹，那些難過的情緒積蓄在她的心口，堵得讓人有些喘不過來氣。

直到門外顧媽媽的聲音減弱，不一會又傳來正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顧萌萌才仿佛鬥敗的公雞一般垂下肩膀。

就算是搬家的這一天，爸爸也沒有回來。媽媽的心情一直沒有好過，不論看到誰都是不順眼，現在大約也走了，家裡又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顧萌萌盯着安靜的、有些雜亂的房間看了許久，最後歎了一口氣。

她再次打開房門，看見尚未打理好的家就這樣被扔下，媽媽果然已經離開。她摞起衣袖，找到掃帚、拖把、抹布、水和盆就打掃了起來。

以前的顧萌萌可不會做這些，但是自從父親破産，家中的傭人全都被辭退後，她逐漸就接手了這些事情。

破産後的爸爸整個人都魔怔了，媽媽同樣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整日裡爸爸跟媽媽見面就是争吵。沒有誰會關心其他的事情，他們對周圍的一切隻剩下不滿。從那樣的噩耗與曾經優厚生活差距中走出來的，到現在為止也就隻有顧萌萌而已。

顧萌萌本以為搬家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他們還能夠在未來繼續努力不是嗎？

可是……最後還是這樣。

為什麼就不能正視現實呢？為什麼……就不能想一想他們還有一個女兒需要關心呢？

也許是因為她的存在從來都不是多麼重要，所以才沒有人在乎她的心情吧。

顧萌萌沒有讓自己消沉太久，她花費了大半天的時間把新家整理了一番，整個看起來也似模似樣起來。雖然跟曾經生活的高大别墅不能比，卻也幹淨整潔，足夠三口之家的日常生活了。

隻是這個家裡大部分的時間，都隻有她一個人而已。

顧萌萌看時間差不多，就拿了些零錢準備出門買菜回來，她記得就在幾條街以外的地方有一家不小的超市，裡面應該會有她所想要的東西。

走到樓下路過巷子的時候，顧萌萌想起了那幾隻貓，她轉頭看了一眼，除了隻剩下魚骨頭的盤子什麼都沒有看見。

略微有些失望的顧萌萌想着回來的時候順便把盤子端走洗幹淨，往前走了兩步，她突然一頓，仿佛想到了什麼突然後退一步再次轉頭往巷子裡的一處拐角看去。

這一次她的視線正好跟三雙圓溜溜的眼睛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