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拾月吓了一跳,去看他的臉,不是之前那樣慘白,卻紅得不太正常。
“喂……”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沒事吧?”
“……”
柳拾月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手在空中比劃猶豫了半晌,最終試探着拍了拍男人的臉:
“……裴景明!”
手心裡傳來滾燙的溫度,和先前的冰冷截然不同,柳拾月伸手去搭他的脈搏……
片刻後,女子眉眼凝重——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這是什麼東西?”
‘我要他的命,而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腦海中,陸九冰冷的警告再次響起。
柳拾月眉心一跳。
“難怪……”
她低頭看裴景明的唇,薄薄的兩片,此刻已泛出點點青紫的斑。
難怪陸九走得那麼果斷,原來是早留了後手——
十日散,無色無味無實體,散播在空氣中,通過口鼻呼吸食入,發作時狀若暴斃,哪怕再高明的禦醫,也找不到任何毒的痕迹。
這般詭秘的東西,也隻有從師父那學得一手醫毒雙絕的陸九才能做到了。
裴景明與他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怨,值得他用這般狠辣的招數,非取其性命不可?
柳拾月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可連日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讓她本就不甚靈活的大腦轉得更慢,一團混沌。
此時唯一能确定的是,十日散,她解不了。
雖然之前師父有讓陸九教過她,但當時兩人一個教得敷衍,一個學得懶散,今日柳拾月能看出裴景明中了十日散都已是上天保佑了。
“喂……”
“你不會就這麼死了吧……”
柳拾月看着男人汗濕的鬓角,他似乎是燒糊塗了,嘴裡還在念叨着什麼。
她沒辦法,隻能從衣裳上撕下一角,接了些乳石水浸濕,敷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誰料裴景明突然貼了上來。
“!”
柳拾月看着他貼在自己手心的面頰,一時動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的手方才也沾了水,冰冰涼涼的,對此刻的裴景明來說具有極緻的誘惑力,他甚至還貼着她蹭了蹭!
柳拾月猛地收回手:“你别趁機占女孩子便宜啊!”
“……”
男人依舊昏着,眉心微蹙。
柳拾月:“……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病人計較。”
她整理好東西,坐到裴景明身邊。
“現在呢,隻有一個辦法了……”
柳拾月有一搭沒一搭地揪着自己的衣帶。
“我們去千機峰,找我師父。”
陸九的毒,師父一定解得了。
“……裴景明,”
柳拾月看着外面空洞的黑暗,輕聲道——
“你現在可不止欠我一條命了。”
“你别真死了,不然我找誰要去?”
“那可太虧了……”
·
柳拾月打算得很好,卻沒料到裴景明的身體狀況比她想得糟糕許多,第二日雞鳴時,她連他這個人都叫不醒。
她又是掐胳膊又是扭軟肉,就差上去呼一巴掌了。
“……”
她走到山洞外。
此時的太陽已高高挂起,山林茂密,擋掉了大部分光,柳拾月俯身看着陡峭的懸崖峭壁,一時無言。
憑她自己,沒辦法把裡面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搬下山去……
一炷香後。
柳拾月抱臂站在洞口,陽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長,看上去頗有氣勢。
“裴景明,我方才為你算了一卦,卦象顯示你的生路方向被堵死了,天王老子來了都搬不開……”
“所以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你命數如此,我不可逆天而為。”
如此這般,柳拾月給自己做了很多鋪墊和心理建設,最終,她将裴景明的披風蓋在他身上,然後又把那柄鐵劍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
柳拾月:“補償什麼的我也不要了,你一路安好,我告辭了!”
語畢,她轉身離開。
不出十來步,密林裡蓦地響起一聲馬兒的嘶鳴。
柳拾月回頭,就見一匹駿馬飛馳而來。
“這是……”
他們來靈溪鎮時,裴景明騎的就是這匹馬。
柳拾月還以為它跑了,沒想到這馬兒倒是挺通人性。
馬兒走到柳拾月面前,低下腦袋,乖順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真是好馬兒,”柳拾月輕笑,“這下你主人有救了。”
有了坐騎,下山就方便了許多,待到城郊,柳拾月又雇了輛馬車,日行夜宿,最終在第六日夜晚抵達金陵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