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東。”
“哦?”尚卿墨的第一反應是,好奇怪的名字。
蒲東緊跟着解釋道:“蒲柳的蒲,東邊的東。我印象裡,那應該是我出生的地方。”
“哦……這樣啊。”
沉默了片刻,蒲東問了他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很奇怪,想給我改名字?”
“這個……”尚卿墨尴尬地笑了笑兩聲,“你自己的名字,你自己喜歡就好。”
可蒲東隻是卧在了尚卿墨的枕邊,看着他,沒給回應。
又過了一會兒,尚卿墨才問道:“很多人都這麼說過嗎?”
“沒有。”蒲東坦言道,“人類過問很少我的名字,妖精也不會覺得我的名字很奇怪。”
“那你怎麼會知道……”尚卿墨略帶尴尬地看向了它。
“因為你前世也是這麼覺得,還因為這件事纏了我一個月,說要給我改名字。”蒲東說,“但實際上你前世時候起的那些名字也不怎麼樣。”
尚卿墨對于蒲東吐露的信息還稍微有點消化不良:“你……你的意思是,你認識前世的我?”
“嗯。”蒲東說,“你身上有股味道和前世一模一樣。”
“有嗎?”尚卿墨往自己身上試着嗅了嗅,什麼都沒能聞到。
“你們人類是聞不出來的。”蒲東翻了個身,肚皮朝上躺在床上,“我也說不上來這像是哪裡的味道,不過按照你們的話去說,嗯……應該就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味道’吧?”
尚卿墨有些狐疑,但是沒再深究,他重新躺了回去看向這隻黑貓:“那前世的我打算給你起什麼名字?”
“小黑。”
“噗!”
“還有——二黑、四蛋,他說賤命好養活,是祝福我長壽的意思。我不願意,他便說給我起個金貴的名字:煤炭。”
“哈哈!”
那一夜,尚卿墨和蒲東聊了半宿,到了快要去上早朝的時候,尚卿墨覺得再躺下去也是睡不着,便起身洗漱,趁着早飯還沒準備好的功夫拿起了一本書翻看着。
就這麼養了幾日,蒲東也養出習慣了,每日作息都跟尚卿墨越來越接近,尚卿墨也逐漸能睡個好覺了。
這天,尚卿墨照例拆開紗布為它換藥,眼看着它的傷勢一天好過一天,便問了一聲:“等傷好了,你打算去哪?”
蒲東聽着這個問題怔愣了好久,直到尚卿墨擡頭看它時都沒回過神。
見狀,尚卿墨立即應了聲:“不想走也沒關系。”
這才見它松弛下來。
“你先告訴我,那群人為什麼要那般追捕你?你殺人了?”
“我沒殺過人,我也沒傷過人。他們都是想要我的内丹才來抓我的。”
尚卿墨對這些規則和行情也聽說過,但是了解不深:“隻記得有人說過,一些妖精抓走可以煉化,一些妖精還能拿去賣錢……我還真沒聽說過隻要内丹的……”
“因為我的内丹曾經融過仙丹,普通修士吃了可以修為大增,修仙者吃了可以很快飛升,就連普通人吃了都能獲取神力。”蒲東還歪了歪頭,問了尚卿墨一聲,“你想要試試嗎?”
那一刻,尚卿墨感覺腦子都停轉了:“你……我……我聽說,妖精沒了内丹很難活的。”
“嗯,像我這種成天被追殺捕捉的妖精确實很難離開内丹獨活,不過,我也不是多想活,隻是覺得就這麼輕易死了,有些對不起我師父的一場悉心教誨。”
“那……你為什麼要修成妖精?”尚卿墨問道,“你還有師父?”
“是個意外。”蒲東趴在桌子上方便尚卿墨敷藥,然後不厭其煩地說了一遍自己意外服下仙丹變成人形的事情,“但如果是把内丹交給你的話,倒讓我覺得不算白活,也沒白死。”
聽到後面那句,尚卿墨禁不住笑了笑:“前世的我那麼整你,這一世的我又剛剛和你認識沒幾天而已,你怎麼就覺得給我很值?”
蒲東看了他一眼,又直言道:“因為我喜歡你。”
尚卿墨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随後又笑道:“你才認識我幾天啊,就喜歡我?這種話可不是能随便亂說的。”
“我喜歡前世的你,我也喜歡今生的你。”蒲東語調眼神都帶着認真,“而且,今生的你和前世的你很多地方都沒有區别。你們載着同一個靈魂,有着很多同樣的品性。你就是他啊!我聽說了,你叫尚卿墨,今生為天下百姓謀了許多福祉,恰如你前世自打下山開始就一直除惡揚善,幫扶無辜受難者,你還說過,你生于天地間,有幸學得本領的那一刻,就是為了天下百姓而活的。這句話貫徹了你的一生,一直到你死前都在踐行着!”
“……”
這句話,尚卿墨還真的說過。
“臣既有幸學得些許道理就該踐行下去,既有幸某得其位就該為天下百姓做事。這一點,不管陛下允不允許,臣都會做下去!”
他曾跪在殿堂上,如此向陛下說過。
陛下聽後勃然大怒:“大膽!你這是把朕置于不仁不義之地!你可知罪?”
“清泯河水災淹死數萬百姓,當地官府知而不報,至今尚有數以千計的百姓流離失所,成為難民,但是多數城池多日不肯打開城門乃至其中一半以上的百姓死于非命,最後成為妖精的口糧!孟楓村一帶多地感染瘟疫,當地政府将感染者全部抓起來喂給妖精!陛下對此知而不治!更别說,兩個皇子為着一件金器大打出手,陛下知曉此事從沒打算加以勸誡更改!椹親王多年來一直安分守己,未曾僭越,隻是前些日子勸誡陛下少在美色間流轉,多專注于國事,陛下便将椹親王關入牢獄飽受酷刑,生死未蔔……如此種種,早已是不仁不義!”眼看着陛下就要大發雷霆,尚卿墨俯首叩拜,“倘若今日被陛下賜死,尚某也算是一生無愧于官位,無愧于天下百姓!得先謝過陛下讓臣得償所願!”
“你……你——!”陛下氣得手指都是抖的,他直指尚卿墨,想要破口大罵,喉間卻像是被一團抹布堵着,明明全是惡心卻嘔不出來。
百官見狀,不僅不對尚卿墨的言行舉止加以勸止,反而跟着當朝跪拜:“臣等願随尚大人一同去了,望陛下讓臣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