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曉,你進展怎麼樣了?”
這句話已經成了林曉曉醒來腦海中飄過的第一句話。
進展 is what ?
後面的幾天,其他實習生也都陸續報到,加在一起有七個人,各個都是學校裡面的尖子生。袁淑雅和林曉曉很快就被湮沒在他們的光環下。
在醫院林曉曉什麼忙都幫不上,傅清言非常忙,手術幾乎是一場接着一場。其他師兄妹們都會有輪流進手術台旁觀實習的機會,可是林曉曉自從暈血之後就再也沒有被安排過。
每天在辦公室整理整理病例,看一看那些像天書似的醫藥書,再玩玩手機跟薛小雪聊天問問學校的進度。
好在藝術生對于課時要求不嚴格,隻要按時遞交畫作就行了。林曉曉一個月回B大一次的時候就足夠畫完一副作品。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情,隻有她林曉曉成了這個實習隊伍中格格不入的人。
林曉曉趴在辦公桌上迷迷糊糊地犯起了困,她打了一個哈欠,向後翻了幾頁筆記本,找到一個空白頁照着教科書上的模樣畫起了解剖圖。
這是林曉曉每天下午兩點左右‘最困’時期唯一支撐下去的精神動力。
一描一寫,一勾一畫,她就能忘記了所有在醫院受到的挫敗感。
小姑娘趴在座位上,低着頭很不正确的坐姿,一副慵慵懶懶的樣子。
傅清言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光景,他拍拍額頭這才想起這陣子忙,幾個大手術輪番交替神經緊繃,居然快忘記了這個怕血又倔強的小女孩應該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參加手術室實戰了。
他居然忽略了她。
可是他有四五個排期S級的大手術,同時帶了7個實習生,手上兼行兩個學術論文。
如果忽略的人是其他六個呢?
這個念頭剛一彈出來,傅清言蹙了下眉頭,反手帶門的手松了開,讓門自動開合到一半。
傅清言沒有刻意調整腳步,可是一直走到林曉曉身後她都沒有發現。
女孩子似乎對醫學不怎麼感興趣,或者是還沒有建立起自信,畢竟看在校履曆,她還是非常優秀的。
這些傅清言雖然再忙,仍舊可以一眼觀察出來。
傅清言的目光下移,從林曉曉移動到她筆尖下的紙張上,禁不住‘咿’了聲。
很輕,卻仍舊驚動到了林曉曉。
“傅、傅醫生。”
林曉曉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雙手壓着筆記本不讓傅清言看到。
可惜那雙小手還遮不住筆記本的一半,又剛好壓的地方都是空白處。
腦疝病症解剖圖,這麼複雜的神經脈絡分析,教材上的圖居然像被複印了一遍出來。
果然是成績優秀。
根據林曉曉在醫院的表現,傅清言原本甚至懷疑過她遞交的履曆。可是現在看來這種疑慮完全是他用成年人的複雜險惡多想罷了。
能畫出這麼精确的解剖圖,她的理論知識不會差。
這麼看來,就是心理上的障礙了。
“不錯。”
傅清言輕輕道,說完之後便暗暗觀察林曉曉的反應。
林曉曉背過身去默默地合上筆記本,什麼都沒說,漂亮的大眼睛裡也沒有受到誇獎喜悅的神色。
同他意外撞見兩次豪言壯語的女孩子判若兩人。
辦公室裡面靜悄悄地,傅清言覺得林曉曉好像很緊張,他蹙了蹙眉想說點笑話逗逗她,然而身上的白衣大褂瞬間讓他收斂了神色。
傅清言揉了揉眉角,換了個問題:“趙麗同學,格拉斯哥昏迷評分包括哪些内容”
林曉曉擡頭:“啊?”
傅清言剛才說什麼,哥斯拉?
是要問她電影觀後感嗎?
是真的嗎?傅清言問她喜不喜歡哥斯拉?要回答嗎?
林曉曉動了動唇,不确定地開口:“哥、哥……”
傅清言有點後悔,本來想放松氣氛,卻又問了個難的問題,把她又吓到了。
傅清言當即改口:“趙麗,怎麼判斷術後患者是麻醉後未蘇醒還是昏迷?”
問完之後他笑笑地看着她。
送分題。
就想讓她連連怎麼在他面前說話不結巴。
這個丫頭真有意思,背着自己的時候能把自己誇上天,等到一見面就緊張得話都不敢說。
傅清言以為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下:“術後患者是麻醉後未蘇醒還是昏迷?你是根據哪些判斷的?”
傅清言問完第二遍之後,林曉曉就是反應再遲鈍也知道這是導師來現場提問讓她狐狸尾巴現原形了。
林曉曉不得不擡起頭來看着傅清言,然而腦袋裡面空空如也。
未蘇醒和昏迷……有啥子區别啊。
林曉曉眨巴眨巴眼睛。
傅清言還是看着她,面上神色柔和,目光甚至帶着笑意。
可是縱使這種溫和的眼神到了林曉曉這裡也快成了劈人的刀子。
怎麼辦?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曉曉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
傅清言不由得被她這嚴肅認真的樣子逗樂了,他教這批實習生的時候,已經沒這麼嚴肅了吧。
“傅醫生,我其實……”
咚咚咚。
“請進。”
林曉曉的話被倉促的敲門聲打斷。
“傅醫生,張醫生那邊有個緊急醫患,想讓您過去看一下。”
“好的,我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