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驿站的事後,葉靜姝終于有時間再次出發,抵達大梁工匠教月氏人技藝的匠坊。
這片地方很大,低矮的營帳坐落成一排,分為不同種類的工種場地進行實驗教學。
葉靜姝率先進入有關糧食種植那間營帳,裡面的大梁人正一邊為植物松土,一邊用半大梁半月氏的話拗口講解着一些種植技巧。
身旁站着十數位月氏人,各個神情專注,生怕漏聽了什麼。
她靜悄悄退了出去,繞過營帳走到後面的磚瓦小屋中。幾名大漢正賣力揮灑汗水,一下又一下捶打着手下鐵器。
對面是幾個身材相對來說瘦弱的月氏男子,動作仍較為青澀,其中最為标準的便是她特意指派過來的葉老二。
小屋中“砰砰乓乓”聲音太大,無人注意她的腳步,葉靜姝環視一圈,再次退了出去。
緊挨着的便是冶鐵匠人,面白無須的老匠人面容嚴肅,正在跟排排站好的月氏人講授冶鐵技巧。
然後是紡織營帳,裡面女工居多,另葉靜姝意外的是,葉老三竟也在這裡。
見她進來,葉老三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手上動作越發混亂,紡織到一半的絲線頓時纏繞到一起。
前方正認真做掩飾的紡織師傅柳眉倒豎,将葉老三從凳子上拎起來,三下五除二解決完這一團亂麻,訓斥道:“走什麼神?!”
葉老三面色不忿,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我看到……”
他未出口的話瞬間卡殼,之間門外空空蕩蕩,哪還有方才那道優雅身影。
葉靜姝将每一處工坊、每一間營帳轉了個遍,将這裡的情況大緻了解後負責人才姗姗來遲。
“大梁使者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
這裡的負責人是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匆匆跑過來時面上一片通紅,大汗淋漓,在淩冽寒風中衣衫竟透着明顯的汗濕。
葉靜姝好奇問道:“我方才在營帳中并沒有看到你,你在做什麼?”
負責人臉色頓時垮下來,神情為難:“使者自放出所有月氏人皆可學習大梁技藝後,每日都有成千上百人前來尋求庇護,但工坊規模不大,不能全部收容。小人隻能一個個看過,再擇優而選,所以就......”
葉靜姝了然。
她既放出消息允許全月氏人學習技藝,想要在亂世之中尋一條活路者自會蜂擁而至,但給人指了明路,又不給人活路,其實是很殘忍的。
這該怎麼辦?
葉靜姝思考片刻,突然開口問道:“在這裡學習的月氏人,現今學習程度如何?”
負責人本就愁苦的面相愈發難看,“回使者,這才是他們開始學習的第四天,甚至有十幾人昨夜才剛剛抵達,這......這程度應當是沒有的。”
才第四天?她來月氏才四天嗎?
葉靜姝沉默半晌,面色變得和負責人一樣愁苦。她在腦海中瘋狂搜刮自己曾在系統書庫中看過的書,究竟有什麼辦法能暫時解決這裡的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負責人面上的汗悄然褪去,寒風襲來,他有些抑制不住地發抖。
葉靜姝閉眼深吸了口氣,看向他,“你先去換衣服休息一會,這裡暫且交給我。”
“這,哪有小人去休息,讓您來主持大局的道理?”負責人連連擺手,臉色皺紋都要縮在一起。
葉靜姝摁住他的肩膀,“無妨,在這裡徹底安定下來之前,你身體能撐下來才最重要。這裡的事我會向司徒王子禀報,不會牽連到你。”
話落,她轉身看向身後的侍衛,“去向司徒王子禀報,本公主要暫時掌管匠坊,請他派人來盯着。”
葉靜姝最後給了這位負責任老者一個“安心”的神情,自顧自向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的側門進發。
看得出來,司徒空很看重這裡。情況緊急,隻願他沒有時間與背後那人商議,不要擾亂她的計劃。
到達工坊側門,外面果然熙熙攘攘擠着一大群人,各個衣衫褴褛面瘦饑黃,看向側門的方向像是在看唯一的希望。
能來這裡的人,一定仍有一顆求生之心,在艱難境地中不屈不饒渴求生路的,最易長出浴火重生的翅膀。葉靜姝最不忍心放棄的也是這麼一群人。
門前已有幾名侍衛為她清理出一片空地,她清了清嗓子,在系統的加持下将自己的聲音傳得越發悠遠。
“我乃大梁使者葉靜姝,我大梁既答應了所有人都有資格學習大梁技術,便不會違背承諾,現在所有人,聽我安排!”
層層疊疊的人群無聲看向前方,除了越來越多後腦,其他什麼都看不見,隻有一道沉穩、冷靜、令人信服的聲音傳入他們耳畔。
“現在,有過種植、手工或者了解各種技能的,排隊來綠色旗幟之下!帶幼兒的婦女、體弱生病者,來紅色旗幟之下!身體無力但健康的青壯年人士,來藍色旗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