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冬。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匆匆穿過帷幔,帶着滿身冰雪氣息沖進内殿。
内殿床榻上仰躺着一位絕色佳人,唇紅齒白,冰肌玉骨,脆弱的仿佛一件羊脂玉翡翠。
可惜來人此時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這位美人的風情。
一隻粗糙的大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掐住這位美人的脖頸,把人直接從床榻上拎了起來。
還在睡夢中的美人似乎被他的行為吓了一跳,纖若無骨的雙手用力掰着男人粗糙的大手,卻如同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系統,他好急哦。”葉靜姝眼神逐漸渙散,意識仍舊清晰無比。
無機質的聲音發出一聲類似人類的“呵”聲,“楊骁然都快把他被戴綠帽的事昭告全大梁了,他怎麼可能不急?”
葉靜姝仿若傷心地開口:“可他連問也不問,上來直接動手。這些年的情誼終究是如水東流,再也回不去了。”
系統冷酷無情揭穿她的假面:“别裝了,接戲。”
“哦……”
感受到男人手勁漸松,葉靜姝睜開眼,捂着脖子雙目含淚看向男人:“咳咳咳,阿淵……怎麼回事咳咳,你不開心了。”
快要被自己掐死的美人在獲救的第一時間,不是謾罵、不是質問,而是第一時間關心他的情況。這種深情任誰見了都會感歎一句“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可陸淵此時甯願她沒有這份深情!
他雙目赤紅,猛得擡起葉靜姝的下巴,那隻在戰場上被磨出厚繭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豐滿的嘴唇幾乎是瞬間就溢出了血珠。
葉靜姝吃痛地後退一步,卻被男人猛得摁住了頭。他聲音嘶啞,帶着濃濃的戾氣,“阿書,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楊骁然的呢?嗯?”
“……”葉靜姝愣愣地坐在原地,順着陸淵的手勁與他的眼睛對視。
陸淵的眼神裡帶着幾絲難過,但更多的是濃濃的憤怒。
“系統,他人怎麼這樣?”
系統:“嗯?”
“我陪他白手起家耗了多少年?他就因為這麼點小事對我失望了。”
系統聲音平靜無波,葉靜姝卻在其中聽出了些許鄙夷:“當時都說了對這種男人不能太倒貼。”
“甯書!說話!”暴怒的男中音在耳邊響起,震得葉靜姝腦袋嗡嗡作響。
這麼恨嗎?淵。
葉靜姝深吸了口氣,眼眶瞬間變紅,晶瑩的淚珠要掉不掉地被包在眼眶,“阿淵,你不信我。”
陸淵猛得攥緊拳頭,幾乎下意識就要去哄這位楚楚可憐的女子。
可三十裡外楊骁然的大軍還在虎視眈眈。
陸淵當然不畏懼正面迎敵,可楊骁然竟然點名跟他要甯書!
甯書陪在他身邊三年,看着他從籍籍無名成長為現在占據一方的将領。他的權柄、他的榮耀、他的名聲統統與甯書共享,他根本無法想象甯書脫離控制的局面!
陸淵雙手捧起葉靜姝的臉,大拇指輕輕撫過她的眉毛,“阿書,告訴我。告訴我你與楊骁然的一切,我不會把你交出去。”
葉靜姝瞬間臉色煞白,一滴晶瑩的淚珠摔落在陸淵的衣袍上,氤氲成一朵深色的花。
“你……還想把我交出去?”
陸淵此時感覺自己心如刀絞,但他面上仍是一片冷然,“我的身邊,不允許出現叛徒。”
“哈……哈哈哈……”葉靜姝甩開他的手從地上站起來,笑聲倉惶又凄涼:“叛徒?陸淵,你究竟有沒有心啊!”
陸淵站在不遠處,眉頭緊蹙盯着眼前狀似瘋魔的女子。
經過系統處理的聲音嘶啞悲怆,扣人心弦:“三年前你不過是個在街邊和狗搶食物的乞丐!是我教你刀劍!是我教你打仗!是我教你如何收買人心!你現在自以為身份高貴無所不能了,卻來說我是叛徒?!”
陸淵站在原地,神色冷峻:“我沒有那個意思。”
葉靜姝不理他,繼續自己的表演:“陸淵!你告訴我!如今你手中的權柄、人脈,有多少是我親手給你送過去的?我們兩個之間若真存在一個叛徒,那也是你,不是我!”
陸淵猛得皺眉,前行兩步抓住葉靜姝的肩膀,咬牙切齒道:“你想篡孤的位?!”
葉靜姝:“……”
腦海中的系統嗤笑一聲:“我早說過他是個傻逼。”
葉靜姝:受教了,統兄。
陸淵不知道此時葉靜姝有多無語,他滿心隻有自己這位關系暧昧的謀士終歸是要脫離掌控的憤怒,以及隐隐約約,可能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不安。
殿外大雪紛飛,殿内兩人相對而立,一個滿眼絕望,一個壓抑陰沉。
“那便這樣吧。”葉靜姝疲憊地歎口氣,“既然主公不信臣,那便放臣走。”
陸淵猛得上前一步,“你休想!”
外面突然傳來斥候急報:“報——報告将軍!楊骁然大軍派人來談判,人已到宮殿之外。”
陸淵眸色沉沉地看葉靜姝一眼,“你在這裡等我,我們的事晚些時候再談。”
說罷,不管葉靜姝是什麼神情。陸淵袖袍一甩,大步離去。
葉靜姝站在原地跟系統納悶:“你說我當初是看中他什麼了?”
“心狠。”
葉靜姝感歎:“統兄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心狠好啊,心狠了無牽挂,在亂世之中能活得更久,活的久了才能獲得更多權柄。
看如今的情況她當時也确實沒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