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睜開眼,一時間竟覺得窗外的月光有些刺眼,揉了揉太陽穴,擡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沒估量好距離,茶杯倒在了地上,水灑了一片。
有人敲了敲房門,沒有進來。
“進來。”
等他發話,門被推開了一道縫,焦灼的燈光直射進來,秋原站在那道光裡形成巨大的陰影。
“門關上。”
秋原關上了門,“我聽到什麼聲音。”
“茶杯。”
“我去換一杯。”說着轉身出去,不出片刻拿着抹布回來。
“天晚了我換了杯蜂蜜水。”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用抹布把地上的水漬擦幹,茶葉包在抹布裡,起身時帶上了茶杯,收拾好這些後轉身離開。
到門口時,她停了下來,側過身來,她的目光不知望向了何處,昏暗中有些迷離,“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片刻後,男人似乎才接收到這個問題,懶散地作出回應,也隻簡單的兩字,“沒有。”
秋原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想說什麼又不想說,帶上門出去了。
後半夜裡路上鮮有行人,秋原走得很慢,像是沉溺在無垠的思索中,雙腿機械地一步一步交替,影子在街上拉得老長,很有節奏地一下一振。
身後傳來異響,她迅速回頭,空蕩蕩的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她盯着那些陰影看了足足有三分鐘,這才轉身接着走,這回不同于之前,她走得很快,帶起的風聲沙沙作響。
秋原進了樓道裡,靠在牆面上喘着粗氣,定了定神,輕手輕腳地走到二樓一室門前,力度不大不小地連着敲了幾下,從樓下可以看得二樓的燈亮了。
無人注視的地方,藏身于黑暗的陰影退去了。
秋原躲在三樓樓梯口,過了二十多分鐘,才慢悠悠地下樓,她住的地方離這棟樓還隔着幾棟樓,魚龍混雜的合租房。
穿過堆滿雜物髒兮兮的樓道,從兜裡摸出鑰匙,開了兩道鎖進了屋,随即反鎖上門,她沒有開燈,借着窗外的月光能大緻看出整個房子的格局。
房間很小,一室一衛的布局,一張一米五的小床靠在牆角,窗前的小沙發前鋪着塊舊地毯,屋裡家具不多,很多雜亂的東西就這麼四下丢在在堆砌着的紙箱子上。
秋原摸黑中洗了把臉,鞋子一脫栽在沙發裡,好像還磕到了額頭,她沒顧上看,眼皮沉重地不聽使喚,大腦混亂成一鍋粥,即刻就陷入了混沌中難以自拔。
洶湧而來的水四面撲來,永無休止的追逐,熊熊燃燒的大火,水與火互相膠着,都想活吞了她,一個趔趄從夢中驚醒,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窗外天已大亮,照進來的白光格外刺眼。她起身拉上窗簾,坐在地上背靠沙發邊,點着一根煙,吸了兩口,保持着此時的姿勢靜止不動,隻有慢慢灼燒的煙頭,證明着時間在流逝。她愣愣地坐了好久,這才覺得嗓子很幹,茶幾上的水杯已經空了,水漬在杯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迹,她起身倒了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牆上挂着表,兩點三刻,這一覺睡得夠久。
秋原徹底清醒過來,已經四點過半了,動身收整了亂糟糟的房間,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裡,洗衣機看樣子用得有些年月,聲音轟隆隆地很響,說不準下一秒就罷工不幹了。
洗了澡出來,頭發還在滴水,吊帶上衣被浸濕了大半,她簡單擦了擦,随手把半幹的毛巾丢在沙發上,去撈洗好的衣服。太陽已日落西山,她趴在護欄上盯着太陽出神,微風輕輕掃過她周身,溫柔得不可思議,撩動着懸挂的衣服。
她貪婪地呼吸着,想把純淨的空氣都吸進肚子裡,嘴角挂着似有似無的笑,就像是勝者對世人無情的嘲諷。那一刻她沉醉于風中,沉醉于落日餘晖中,也隻有那片刻光景,令她感覺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是一個完整正常的人,頂天立地地活在人世間。
胃裡一陣絞痛,發出抗議似的,她這才想起了吃飯這事。回到屋裡,從一堆雜貨中翻出不知多久前屯的方便面,提了下水壺涼白開也所剩無幾。燒上熱水,水還沒開突然斷了電,她深吸一口氣倒了滿滿一碗水。
方便面更像是被水泡發了,吃到最後令人犯惡,她還是逼着自己吃完了。
六點過五分,起身出門,她掃了一眼門口牆上的挂曆,一個月後的一天被标注有巨大的紅叉,她回頭環顧了一圈屋子,這才開了門。大概面沒有泡開的緣故,肚子很不舒服。
等到六點半,她就能到橘子酒吧,在休息室換上工作服,開始一天的工作。這基本上是她每天的生活節奏,晝伏夜出。
“喲,今兒披頭散發的?不能因為你是女生就這麼不注意形象啊?”一進門,馮麥就迎面來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