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在保護罩外開始一層一層的堆積屍體,坂口安吾的面色愈發凝重,但是全神貫注地開始探索環境。他并沒有開槍,開槍于事無補,不如留到更有用的地方。
太宰治看着到此為止都沒有放棄他的坂口安吾,略略歎了口氣。
“喂——”他輕松地仿佛不在萬千異族中央,“你叫什麼名字?”
太宰治看到坂口安吾已經慢慢摸向石穴邊緣的一層凸起結構,略微有一絲認可。
坂口安吾斟酌道:“作為尚待審問之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
太宰拘着雙手走到蹲下的坂口安吾身邊,輕輕低笑,說:“嗯?即使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卧底君——”
“啪。”響指響起,太宰手上的鎖鍊應聲打開。
坂口安吾心中一跳。
金屬碰撞聲即使浪潮湧動般的蟲鳴聲中也依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太宰治仿佛不知道坂口安吾的心驚,又簡單抖落了幾下,脫開繩結。
坂口安吾面色與肢體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甚至沒有冷汗。
但是他也清楚從他拿出保護罩開始,恐怕便已于事無補,頓了半晌,他開口道:“我是坂口安吾。”
此話一出,像是得到了某種許諾,太宰治像一陣風一樣從坂口安吾身邊走過,手裡倏地出現一把槍。
坂口安吾一摸口袋,發現空了。
坂口安吾:……
他伸手奪槍,“不要學黑/道。”
懶散地少男毫不在意,将手移開,轉動手槍砰的一聲打中坂口安吾面前研究的石穴凸起部分,而後快準狠地又開槍打向左右另外兩處不細看就感知不到結構異常的石角。
保護罩逐漸開始虛化,閃爍不停,隔着搖搖欲墜的保護罩,逐漸感受到了密密麻麻地蟲子散發出鋪天蓋地的威壓。
太宰恍若不見,幾乎是着迷一般反複開槍,一顆又一顆子彈深深嵌入石穴根部,火星四濺,轉瞬照亮太宰治幽深扭曲地眼神。
日向歌牙齒緊緊咬着,牙龈發疼。看着這樣的太宰治,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動手的想法。
本以為會更袖手旁觀一點。
本以為可以一直做到閉目不聽,閉眼不看,保持着互相陪伴但是保持距離的默契的。
但是這不是完全做不到嗎。
随着一槍一槍射出,石穴底部逐漸崩裂,顯示細碎的石子迸出,而後一道巨大的裂痕延伸至頂部,牙酸的聲音甚至讓食紅蟲停頓一瞬。
驟然,像是失去平衡後的崩裂,一道混雜着細碎晶石的粘液從中噴出,坂口安吾立刻帶着太宰治躲開。
粘液像是從泉眼中溢出,逐漸在洞穴中蔓延開,泡起地上的死屍。
漸漸地,如同第一次進入地下城時日向歌所見之景,地上的死屍、乃至空中的飛蟲遇到粘液後漸漸轉化為球形,像是蟲卵,而後漸漸結晶,成為五顔六色的晶石。
而原先的晶石在流出後,随着液體減少、接觸空氣,居然微微崩裂,而後有蟲子爬出。
“咔”。
石穴繼續崩裂。随着粘液的增加,巨大的洞穴内,竟然逐漸有達成平衡的趨勢,蟲族與晶石開始穩定的反複轉化,空中的蟲族越來越少。
如果不是這裡是地下城,日向歌恐怕會以為自己在上什麼化學課。
太宰治即便是再怎樣聰慧,要快速掌握這樣的地形,地下城絕對沒有少來。
在這樣的頻率下,太宰治怎麼可能按照當初所說的策略,盡可能少接觸地下城的事物呢?
好啊,再記一筆賬。
日向歌決定從今天開始,将自己的法陣從文野世界開拓向地下城。
讓自己的視野、掌控力逐漸滲透此處,再不給某人鑽空子的機會。
閃爍的灰綠色在主人的控制下漸漸褪去顔色,透明的法陣沿着石穴的岩壁、沿着木箱一路侵蝕,發芽生花。無人看得見的視野裡,群蟲肆虐的縫隙中,法陣像是參天巨樹,盤根虬結,一路向上。
坂口安吾見狀,一把奪過手槍,開始尋找縫隙向外逃。
利落換了彈匣後,他以防萬一,再一次對着石穴頂部幾處開槍。
這一幕落在日向歌的眼中,灰綠色愈發濃重,細小的偵查法陣爬向幾處,沒有發現什麼監控設備,但是發現了陌生異能力的痕迹。
她微微擰眉,記下疑點。
“咔嚓”。
像是玻璃碎掉的聲音,法陣碎成千千萬萬個進入無數的食紅蟲體内,控制着、安撫着,而後溫順地被人引導飛出洞穴。
她沒有再看光柱中央的太宰治,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瘦弱但挺拔的身影隐沒于一衆蟲族之中。
“嘁。”被所有法陣繞開的某人,咂舌一聲。轉而想起剛剛出現了一瞬的不明異能力,完全向某個冒險隊成員的異能力的方向思考。
太宰治一手并起來放在額頭上作眺望的樣子,注視着突然散開的蟲族上,頗為遺憾:“沒有逼出大碗小碗中等碗先生啊。”
“嘛,反正辦法多的是。”運籌帷幄的太宰想了一百種方案。
他輕車熟路地繞出洞穴,走到另一片地圖中,翻出地下城。
雖然一路上總覺得有點不好的預感,但是思索半天誰要害他也沒想出來,隻能讓司機加速趕回酒店。
春日的夜涼如冰水,走進酒店後,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散了散涼氣後,才悄悄進入房間。
耳機裡的呼吸聲和現實中的呼吸聲相互重疊,穩定而安甯,太宰治看了一眼已經4點的時間,慶幸着地下城時間流動和外面不一樣。
穩定呼吸着的日向歌,淡淡地盯着窗外,月亮已經升到了看不見的地方。她聽着身後小心翼翼的動靜,沉重地思考着人生問題。
即,明天起床時如何僞裝自己的身體反應輕松一些。
多吃兩個馄饨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
她的眼神緩緩歸于沉靜,如果太宰治此時盯着她的眼睛,也許也可以從中看出幾分哀傷。
上白石日向歌确實在思考。
過去的那麼多天裡,日向歌努力想要為太宰治構築獲得感,但是在這樣聰慧的人面前,果然還是太脆弱了。
真是讓人感慨啊——
太脆弱了。
在到處都是惡人、冷漠之人的橫濱,又何須槍口對準生命的一瞬間才開始恐懼,僅僅隻是跨入新的工作、走入新的世界、稍稍的分離,就足夠喚起膽小的人恐懼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