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型戰艇停靠在常暗島附近。
與謝野晶子剛上船就蜷縮在角落裡,她的發絲淩亂,身上還穿着戰場上的護士服,像窮途末路的幼獸無聲地、本能地尋找方向。
主動選擇爆炸不是因為她意識到有人來救她,而是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生命必定會變得廉價。
自己必須離開戰場。
隻有離開戰場,她的異能力才不是“錯誤”的。
太宰治靠在駕駛位上,一句話也沒有說,保持着全速前進,晚一點回去都有可能被攔下。
與謝野的鼻子還能嗅見硝煙的味道,海浪拍打艙體的聲音就像是夢魇中鮮血橫流的聲音,久在戰場生存的與謝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除了戰火之外的正常環境。
我沒有錯,對于反複拯救他們有怨言也沒有錯,沒有錯,沒有錯……
但是即使再怎樣,隻要她存在,人們就會不自覺地開始輕賤生命吧……
“海上有什麼可以自殺的方法呢?”太宰治苦惱地将手搭在眉毛上,用單隻沒有綁繃帶的眼睛懶懶地思索着辦法,說起自殺的語氣仿佛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他打開自動駕駛,把自己挂在船外cos晴天娃娃,等到繩子斷了還沒有死。
與謝野晶子恍惚間從自己的思緒中離開,就看見這個大概比自己還小的少年滿嘴想死。
做完以上事情之後,居然還想試試把自己當成魚,撈到網裡然後扔下海溜着走。
“但是這樣未免不夠清爽,果然還是要去夢中情河才好。”太宰治頗有些遺憾地看着漁網。
與謝野後知後覺這個人做的事。自殺?自、殺??我費盡心思思考自己救人的意義,你居然在這裡自殺?
與謝野晶子的拳頭硬了,她的鋸子在哪裡?
原本她以為這是小歌找來救她的人,但是現在看來這還是不可能得,小歌喜歡安靜,這麼吵的人放到她身邊怕是早就要被異能力綁起來挂到樹上示衆三天。
天呐,這個人不會被挂到樹上也覺得是享受吧?!
==+拳頭真的硬了。
太宰治突然覺得背後一涼,轉念一想自己身上還有日向歌套着的防禦法陣,立刻放心地繼續作妖。
他注視着有深藍轉為暗紅的天際線,海上的淩晨漸漸泛起薄霧,四周冰冷地如同墜入冰窟。過了一會兒,他又坐在艙門口,支起一條腿,幽深的鸢色眸子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艇靠岸了。
天際線逐漸泛出橘色的鑲邊,以日出的方向為圓心漸漸向四面泛出魚肚白。
太宰治漫不經心抛錨,伸出腿邁步上岸,“走了,日向歌讓我來接的你。”
海上的風随着日出漸漸和緩,靠岸處是一片無人經營的海岸,除了幾隻漁船沒有人從這裡下海。
與謝野恍惚地站起來,無知無覺地踏出一步,腿突然一軟,重重摔到地上。
太宰治回頭看去,就看見與謝野像是突然不會走路了一樣,即使再一次站起來,卻像是失去了踏上故土的勇氣。沙土明明沒有沒過她的鞋底,她卻像是已經被沙子淹沒。
身後傳來松軟的腳步聲,太宰治立刻警惕地回頭,因為來者不是日向歌。
一個穿着白襯衫、黑西褲的少年一步步走來,他眯着眼,帶着土土的眼鏡。直到看見太宰治,他驟然睜開碧綠的眸子,像是看到稀世的謎題一般掃描了一遍,而後直視太宰治的眼睛。
鸢色與碧綠相對,但他們不是敵人。
海浪聲伴随着逐漸出現的海鷗聲為淩晨的海灘增添了一分空曠。
良久,兩人目光分開。
太宰治言簡意赅:“暫時不能走。”
江戶川亂步了然:“會等會兒的。”
太宰治說完之後就向遠處的内灘走去。
江戶川亂步眯起眼小跑到與謝野身邊:“真是讨厭,這些大人總是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
他彎腰試圖将與謝野晶子挂在他的身上帶走,但是與謝野低着頭,神色被隐沒在黑色的長發下,毫無配合之意。
名偵探自顧自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副輪椅,一邊把與謝野搬上去,一邊說:“社長還說要去看老友,那種老友有什麼值得看的。”
像是天真的孩童一樣的聲音帶着些驕傲地說:“這一次啊……”
“放下我。”
空氣沉默了一瞬。
“放下我,我不能回去。”
但是名偵探不懂讀空氣,他隻懂把眼前看到的事講出來,遇到疑問就講出來。
他疑惑地等待着與謝野的回答,卻隻是微微低頭:“為什麼?”
與謝野停頓良久說:“因為我的異能力,我周圍的生命都會變得一文不值。”
“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太宰治頓住了腳步,不隻是因為與謝野說出的這句話,也是因為日向歌喘着氣到了這裡。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聽着接下來的談話。
太宰治背對着日出,看着日向歌的頭上不停冒着虛汗。
她渾身顫抖着蹲下,艱難地擡頭看着剛剛說出這句話的與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