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的手。”
天元若無其事爬了起來,無奈地看着梁衡手上已幹涸的血,歎了口氣。
“什麼聲音?”
他聽見皇帝自言自語,遂問道:“什麼?貧道沒聽見。”
鼓聲還在響。梁衡搖了搖頭,徑直出去了。
他拐過一叢叢灰色尖帳,看着天空中逐漸消散的黑煙,将右手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城牆外,無劫道人被方峤攔住。
無劫道:“大将軍他在彭泉。巴東巴西郡接連陷落,如今廣漢也這樣了,實在不好辦呐。您也快些回去吧。”
黑衣道人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假。方峤盯着他,問道:“你之前說過還有辦法,是什麼?”
可是無劫隻打了個啞謎,諱莫如深道:“等見到大将軍,您就知道了。”
廣漢郡後城門,倒塌的廢墟前,一支赤霄的兵馬拼盡全力殺出重圍。
“連将軍,快走!這裡已經被燕軍攻占了。我們先回彭泉,再從長計議!”
連靖眯眼看着那座倒塌的谷倉,氣得大罵兩聲。他翻身上馬,一腳踢斷一根攔路的拒木。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部下隻剩兩百餘人,還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若是再來一支敵軍,不知道還能活下來幾個。
連靖問道:“關校尉呢?!”
他的部下臉上閃過一絲哀痛:“在搶救糧倉的時候被那隻怪物殺死了。還有張校尉他們也......”
連靖眼前一片眩暈,他麾下的五名校尉,竟然隻剩下一個。
但是生還的那一名,已經被燕軍俘虜了。
屠戮俘虜在戰争中是常有的事,一是以血祭旗,大振軍心,二來也能給對面一個下馬威。
他的部下大概率已經死了,即便沒有死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是燕軍大張旗鼓地将俘虜困在廣漢城牆之前,似乎正等着他們來營救。連靖一眼就知道他們想将自己一網打盡。
“怎麼辦,将軍,我們還回去嗎?”
眼前這一群哀兵敗将,哪裡還有當初那股銳氣。
連靖緩緩道:“我們的兄弟、戰友,落在敵人手裡,難道我們能抛下他們跑嗎?!”
他面前的每一個人臉上都露出哀戚和不甘的憤怒。連靖掃視一眼,将劍鞘扔在地上,大喝道:“回去救人!”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一座竹林别院中。
棋盤上,紅色的車将黑象吃掉了。一旁的木盒上又落下來一顆棋子,陶洵聚精會神地凝視着這盤殘棋,思索着下一步。
她手上同時拿着兩方的棋子,與自己對弈。
紅方的棋子已然所剩無幾。兵十不存二,馬也空了,唯一的車還深陷敵腹。這兩門炮加一個仕,要如何運用才能力挽狂瀾呢?
她坐定了很久,最終還是将子投在一旁,歎了口氣。
尹弘回來時見她還在為這盤棋發愁,他看了一眼棋面,黑棋一方占盡了優勢,毫不意外會是勝利的一方。
“老師回來了,今天政事忙嗎?”
皇帝出征後,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尹弘和他的内閣上。這個國家還在有序地運行中,至少能證明這個機器原先的設計也比較完善。
尹弘這些日子連白頭發都亮了許多,他眼睛中閃着明勵的精光。
“來,為師跟你下。”
他坐了下來,僅靠那兩門炮便将陶洵打得左支右绌,丢兵棄子。
陶洵捉着的那隻黑車,在三回合之後,一門火炮憑空而起,将橫沖直撞的戰車一舉擊潰。
陶洵有些意外地苦笑道:“沒了車,學生都不知道該怎麼下了。”
她拿起一匹馬,卻又被炮别了腿,動彈不得。
“年輕!你還有得學呢。”尹弘哼了一聲,又說道,“子也不是越多越好。有時候少了,反倒靈活,看得也更清楚。”
陶洵道:“學生受教了。”
一隻灰色的鴿子雄赳赳地落在窗台上,好奇地看着正交戰的二人。落子響得像連綿的雨。
點将馬。
“嗯,這一步馬走得好。”尹弘捋着花白的胡須,“那為師就再教你一招。”
啪!
手起棋落。
将帥照面,飛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