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剛才呂相所言的火攻法,微臣前幾日似乎聽陶錄事說過,不過他與呂相說的有些出入。陶錄事在軍事上頗有見解,陛下不妨聽聽他的看法。”
“陶瑞謙。”
聽見皇帝喊話,陶瑞謙上前道:“火攻者,合于利而動,不合于利而止。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這是孫子兵法的說法。所以陛下有所疑慮,而兩位丞相大人争辯得不可開交,實屬正常。”
他向皇帝一拜,說道:“陛下所慮是糧草一事。我軍尚有舉國之力做後援,叛軍隻有四個郡,糧草的問題一定比我軍緊迫多了。”
“十萬叛軍所耗巨大,彭泉郡的糧倉怕是早已見底。剩下三郡都有糧倉,這就是為什麼叛軍會搶先占領這三個郡。但巴東、巴西郡糧倉規模都很小,僅有數萬石,支撐不了幾天。唯有廣漢郡,糧食有近兩百萬石。”
陶瑞謙道:“火可以燒山,自然也可以燒廣漢郡的糧倉。”
皇帝點頭,隻見陶瑞謙看了呂紀元一眼,突然跪了下來,大呼:“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呂紀元臉色一下就變了,一旁的胡泰清掩去陰笑,站得遠遠的。尹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向陶瑞謙的目光明晃晃帶着厭惡。
“微臣方才所說尹相通敵一事,實乃無中生有。隻因受人脅迫,微臣不得已而為之。幸得胡大人相助,微臣才有辯白的機會。尹相為國為民,一片忠心。微臣良心不安,深感有愧,因此願還尹相一個清白。微臣萬死莫辭。”
陶瑞謙向尹弘深深一拜,随後又跪在皇帝前,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終于演到精彩的地方,梁衡微微一笑,問:“哦,你的意思是,呂卿威脅你?”
看着陶瑞謙和胡泰清打配合的模樣,呂紀元什麼都明白了。他上前一步,沉聲道:“陛下,微臣不想為沒發生過的事情争辯。隻求陛下想一想,若是陛下剛才已經将尹弘發落,此人現在還會跳出來嗎?望陛下将此人斬殺!”
沒想到尹弘也點了點頭,幫腔道:“陛下,呂相說的有理。陶瑞謙此人心術不正,狡猾善變,這樣的人絕對不能任用。”
一下間,形式逆轉。兩個丞相都将矛頭對準了一個小小的錄事。陶瑞謙汗多得像洗了個澡,像跪在蒸爐裡,昏悶中聽見皇帝的聲音傳來。
“陶瑞謙,剛才胡愛卿說,火攻的計策是你想出來的?”
成敗在此一舉。陶瑞謙在尹弘的冷眼下将頭狠狠砸向地磚,震聲道:“回陛下,确是微臣一人所想!若是微臣的計策無用,到那時候陛下再殺了微臣也不遲。微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皇帝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若你此言非虛,倒也是個可用之才。隻要你能為平叛作出貢獻,朕非但可以免了你的罪,還可以給予你封賞。”
“誣告他人通敵。呂卿,你還有話說嗎?”
呂紀元臉色灰敗地被兩個侍衛押着,一路拖出殿門。他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便掙脫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大叫着撲向身前朱漆的大柱。
“陛下!微臣明白了!微臣老了、沒有了用武之地,所以您就将微臣抛棄了!”
一聲巨響,呂紀元觸柱而亡。
處理很快就下來了,呂紀元畏罪自盡,他的家人全部貶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一隊隊官員将相府的财産抄沒,哭得聲嘶的崔蝶暈倒在馬車裡。呂思微咬着唇,跑到陶家門前,推開木門的時候,陶洵就在另一邊。
呂思微紅腫的眼睛還挂着淚痕,陶洵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見無助的表情。
“思微,我都聽說了。”
呂思微掐着她的手臂,忽地又落下一顆淚。
“陶洵,怎麼會這樣呢?明明爹爹隻是進了一趟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呂思微大哭道:“我沒有爹爹了。”
她們緊緊地擁抱着彼此,陶洵摸着她的頭,泣聲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你的娘親。隻要跟家人在一起,什麼事情都能撐過去的。”
“陶洵,你在京城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回來。”
呂思微走後,陶洵搖着輪椅回身,看見陶瑞謙靠在不遠處的牆邊,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呂家的人現在都是戴罪之身,跟他們走得太近對我們沒有好處。”
“哥哥,思微是我的朋友!”
陶洵第一次對兄長動怒。她走過兩步,忽然像被雷劈了似的慢慢轉過頭,顫聲道:“你前幾日跟我說,呂相找你幫忙。若是沒有能解困的計策,陛下就會怪罪呂家。”
“呂相的死,跟你有關系嗎?”
陶瑞謙蹲下來,挪開妹妹輪椅前的碎石,然後才慢慢地推着她往家裡去。
“洵妹,真的不怪我。诏令都說了,是他誣蔑同僚,才被陛下發落,我隻是個獻策之人罷了。唉,不說這些了,晚上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