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嶽鉗住轉身欲逃的小孩,将他擰到方如意面前。
“如意,我回來了。”
當天晚上,小孩被倒吊在府裡的柳樹下,聲音都啞了。方嶽坐在樹下,喝了一口酒,感覺酒裡還拌着小孩的眼淚。
“爹,你怎麼也不幫幫我呀。我知道了,難道你也打不過娘親?”
方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酒液,道:“瞎說什麼?我一根手指就能把她壓地上打。”
“你就吹牛吧,我可不信。”
小孩手上腫起一道鞭痕,他的腿被綁着,晃了一下,又覺得像蕩秋千一樣,挺有意思。
“你懂什麼?我教你一個道理。你要讓着她,她才會對你死心塌地。對你娘來說,逞強隻會死得更慘。”
披散的頭發一陣一陣扇着方嶽的臉,他扯了扯柳樹上倒吊的小孩,問道:“說吧,你動你娘兵器架做什麼?”
小孩忽然又扭捏起來,半天不肯開口,最後憋出來一句:“送、送人。”
方嶽回想了一下自己不太美好的童年和比較凄慘的青年,語重心長勸道:“聽你爹我一句人生經驗,耍刀弄槍的悍婦絕對不能找。你應該找那種大家閨秀,文靜溫柔會疼人,這樣你日子才過的舒坦。”
小孩哦了一聲,半天不說話,臉悄悄地紅了。
幾天後,方嶽進宮面聖,卻被人攔住了。
“方大将軍,您什麼時候回京了,本宮都不知道。”
方嶽停下腳步,他對高炎一點好感都沒有,更不要說是高炎的兒子了。他抑住内心的不快,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殿下找微臣有事嗎?”
高宣颔首道:“最近本宮的父皇和母後......有些不太愉快。方大将軍說話的時候最好仔細些。”
方嶽心裡對淩陽的印象還停留在滿月宴上,他皺着眉走了。與高宣擦肩而過的瞬間,方嶽在他腰間看見了某樣熟悉的物件,眼皮頓時狠狠一跳。
方嶽一路回到府中,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京城一片寂靜。他剛才也幾乎認不出高炎的模樣,淩陽與他日日相對,日子豈有好過的道理?
兩人大吵了一架。方嶽見過很多次高炎動怒,但是現在的高炎更加陰晴不定,他嗜血的殺意下一秒就會撲向冒犯他的所有人。
“去哪?”方嶽擰着眉,一把抓住一股腦往外沖的小孩,沉着臉看他。
“哎呀,你放開我!”小孩強頭倔腦地一甩,臉都憋紅了,眉毛和眼睛都低垂着,彎成一條縫,“殿下找我去他宮裡用晚膳呢。”
方嶽瞧着他的樣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方嶽回到家,剛一坐下,方如意就轉過了身。看見是他,她反而有些拘謹。
“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方峤又跑回來了。”
兩人默然不語地待了一會。都說是夫妻,但如他們這般疏離如同陌生人的也沒有幾對。
“嗯,最近怎麼樣。”沉默半天,最後方嶽說出這麼一句。
“我很好,沒什麼特别的。就這麼一天天過。”
方如意頭上的簪子讓方嶽晃了神。他才發覺原來她已經變了不少。眉眼間似乎還有他們未成婚之前的熱烈和驕縱,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卻已經戴上了手镯和耳飾,簪着垂珠的步搖。
注意到他的眼神,方如意有些緊張地摸了摸頭上的钗钿,說:“怎麼了,是不是不好看。”
見方嶽不說話,她眼尾低垂着,一咬唇摸上了那支最大最顯眼的步搖,說:“那我摘了吧。”
那支漂亮的步搖卻被另一隻手捉住,輕輕地簪正了。
“現在好看了。”
夜晚,方如意舉着燭火,數着他身上的一道道傷疤,摸過一道還泛着紅的,輕聲道:“比你上次回來,又多了五道。”
“西北那邊鬧得厲害,這次回來可能也待不了幾天。”方嶽慢慢地摟着自己的妻子,為她梳去青絲和白發。
方如意嘴裡忽然多了一顆小塊。
“柚子糖,我上個月經過隴州的時候買的。”
撫着自己頭發的手忽然慢了下來,方如意舌尖上還泛着酸酸甜甜的糖味,手搭在方嶽肩上,推也不是拉也不是。
“......一會兒,方峤回來了怎麼辦......”
“你還有心思管那臭小子......今天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