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新生的嬰孩,試圖喚起兩人當初溫暖的回憶。
“看,我們又有了一個孩子。你要給他取名嗎?”
淩陽半垂着眼,隻有鼻息表明她還醒着。她甯願看着地磚上的花紋,也不願意看着曾經刻骨銘心的愛人。
這個孩子并沒有如他意料般的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好轉,皇帝的表情也冷了下來,像是使不出力氣般坐在椅子上。
嘉和跑了進來,好奇地看着相對無言的父皇和母後,又看了看那一團柔軟的布。
她眨着葡萄般的眼睛,脆生生地說道:“那,叫理玉怎麼樣?嘉和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名字......”
那天高炎看着妻子久違地踏入自己的寝宮,急忙起身,隻見她手中捧着一顆丹藥。
她沒有說是從何處得來的,也沒有說會有什麼用。高炎毫無懷疑地吞了下去,随後便感受到身體一陣痙攣,異變的肢體似乎恢複了。
“是你在曲鎮那得來的藥對嗎?你一直疏遠朕,是不是就是因為曲鎮?”
他剛想拉住妻子的手,她卻很快的轉身了,一言不發地離去。
高炎一直忍耐着心底的狂躁,直到他看見自己的女兒在宮中耍刀弄槍,說想當殺敵的将軍。而淩陽坐在她身前,久違地露出溫柔的笑容。
滔天的憤懑忽然找到了一個恰當的宣洩口,頃刻便化作毀滅性的沖動。他捏着淩陽的手腕,紅着眼睛狠道:“這麼多年了,你是不是還在想着他?一直忘不掉方嶽?”
嘉和尖叫着逃了出去。
等高炎再冷靜下來的時候,康德海來禀報,說太子殿下想要觐見。
高炎狂怒地踹倒了一個桌子,罵道:“他一定又來為那個方家的小子求情。讓他滾!”
片刻之後,高宣捂着流血的額角,一出殿門,便扭頭徑直去了鳳儀宮。
“母後,您别生氣。一定是兒臣又哪裡做得不夠好,才惹得父皇生氣。兒臣以後會更加修身察己,更加謹慎。”
高宣由着母親包紮好額上的傷口,溫柔恭謹地勸戒道:“母後,您千萬不要不理父皇了,唉,父皇要是難過,兒臣心裡更是難受極了。”
淩陽看着自己的兒子,摸了摸他的頭。“母後都知道,你最近很累,也很用功。”
高宣垂着眼睛答道:“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兒臣要做一個合格的儲君,不讓母後失望。”
聽見他說儲君兩個字,淩陽呼吸一滞,逃避似的挪開了手,眼底藏着深不見底的愧疚。
她怕控制不住洶湧而出的情緒,連忙擺了擺手,側過身來。
“母親,那兒臣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向您請安。”
高宣出去的時候,看見抱着手臂站在門邊的高容沖他撇了撇嘴。他也什麼都沒說,笑着出去了。
屋内的淩陽早就紅了眼睛。
隻要高宣在儲君之位上多待一天,曲鎮就會如約送來丹藥。
看着自己兒子苦心孤詣的模樣,她如何能告訴他他隻是一個不得已的犧牲品。
不過,她心中一直徘徊着一個驚人的想法,而且愈演愈烈。隻要高宣不即位,那麼他就不會被更生主反噬,她的兒子就能得以保全。
她披着星月來到皇帝寝宮,裡面還維持着一地狼藉的模樣,高炎一個人坐着,似是在考慮些什麼。
“淩陽,你怎麼來了?”
聽到動靜的高炎不敢置信地看着淩陽,他喉嚨緊了緊,不敢繼續說話。
“聽說你病了,我就來看看。”
淩陽低着頭坐在他身邊,烏發像雲一樣低垂。
“朕沒事,你一來,朕就覺得病已經好了。”
明明當了多年的帝王,此刻他還是像一個青澀的少年一般,唯唯諾諾地縮着手。
淩陽将他的手臂一把抓過來,捋起龍紋的袖子,蹙眉道:“你又在割血了。無劫的話不能聽。我不知道你們養的是什麼東西,但你的身體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高炎手上裂紋橫在斑駁的鱗片中,又黑又深,觸目驚心。
高炎偷偷瞄見她眼底的擔心,說道:“你不嫌棄朕現在難看嗎?”他笑了一聲,說,“朕現在這副尊榮,那些大臣看了都吓得要命。還不等朕讓人把他們砍了,他們就一個個抹了脖子,生怕死得晚會後悔。”
淩陽捏着他的手,兩人的掌心緊緊握在一起。
淩陽搖了搖他的肩膀,低聲道:“桓文,我跟你商量個事,是關于理玉的。”
高炎受寵若驚地聽見她叫自己當初的表字,面上鎮定極了,沉沉地應了一聲。待她說完後,高炎眉心擰了起來。
淩陽卻說道:“你忘了嗎,我們還有一個兒子。至于嘉和,就讓她好好的當一個富貴的公主。我總是覺得,她很像年輕時的我。”
她靠在高炎懷中,高炎輕輕地貼着她的額頭,說:“嗯,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