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舊的道觀中,二男一女正在休息。
三個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少女穿着一襲鵝黃的衣衫,席地而坐,揉了揉酸痛的腿,她的眼前遞過來兩個又大又飽滿的野杜梨。
看着身前高達俊俏的男子,少女将梨子接了過來,頰邊燦若紅霞:“謝謝你,方大哥。”
月白衣衫的男子還沒說話,兩人中間就橫插進來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一把将兩人幾乎碰在一塊的手掰開。
“幹什麼幹什麼?孤男寡女的,不許動手動腳。趕緊給我分開。”他拽着鵝黃衣裙的女子,又急道,“婉兒,你吃我給你找的。他給你的梨一看就酸。”
被稱作婉兒的女子懷裡被硬塞了兩個梨,她一下抱着四個又大又圓的杜梨,往他們手裡一人給了一個。她看着藍衣的男子,無語道:“桓文,你别鬧行不行。人家方大哥不也是好意麼。那我分你一個,你也吃,行了吧?”
桓文還在盯着她遞給方嶽的梨,委屈叫道:“那隻是我給你的,你為什麼給他。”
方嶽看着争吵的兩個人,遂抱着劍道:“早點休息吧,我出去守夜。”
方嶽消失在道觀門外後,桓文得意洋洋地坐在地上,貼着婉兒,咬了一口梨,說道:“算他識相。”
入口的杜梨汁水清甜,他下一秒就吐了出來:“呸,真難吃。”
看着他鬧脾氣一般的舉動,婉兒略帶嫌棄地躲開他湊過來的頭,撫平裙上的褶皺。她看着窗外斜進來的影子,崇敬地說道:“你就不能學一學人家方大哥。方大哥他說,男子要做出一番頂天立地的事業,才算不辜負手中的劍。”
見她捧心憧憬的模樣,桓文臉色更加不善了。
他不屑道:“切。就他?他不過就是……”
桓文似是想起什麼,将話咽了回去,轉而戳了戳少女的手肘,問道:“哎,我問你。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也穿着道袍,你是道士麼?是哪個道觀的?”
婉兒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桓文笑了一聲,說:“那你就是默認咯。你也往京城去,要不要來我家住兩天?我家可大了,你一定沒見過。”
桓文又說道:“哦,我知道了。你家是不是也在京城?那我可熟了。我想想,好像确實有幾座道觀。”
見婉兒皺眉的模樣,他也跟着皺起臉,說道:“你不願意來,那我去你家也是一樣的。”他笑眯眯問道,“青雲?滄海?還是山腳下的淩陽觀?”
婉兒忽然顯得有些落寞,悶悶不樂地說道:“……我家,可高了,你去不了。”
“我不信,能有多高?能比紫陳山還高麼?”
鵝黃衣裙的少女托腮道:“唔,那倒沒有。不過,你肯定進不去。因為我師父不會讓你去的。”
“你師父是誰啊,這麼厲害。”看着少女的模樣,桓文善解人意地說道,“其實你也不想回家吧?”
“其實呢,我也是偷偷溜出來的。但是沒辦法,我再不回去的話,我娘要擔心了。而且,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出來太久。”
他碎碎念了一通,發現少女完全沒在聽,反倒眼睛一亮地問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方大哥了。那,他家住哪呀?”
桓文叫道:“誰認識他了?不可能,我跟他一點也不熟,擱路上走都認不得臉。”
“哼,你不告訴我,那我就去問方大哥。”
桓文拽住少女的手,又急道:“你找他幹什麼?不行,不許去。他家裡不太一樣,你嫁給他不會幸福的。”
他說着說着,又想起自己家的一團亂麻,又能好的到哪裡去?就悻悻地住了嘴。
三人在京郊分開後,都以為彼此之間不會再見了。沒想到桓文再一次見到少女,是在皇宮的大祀上。
他作為不受寵的皇子,自然走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可是他卻在監天司的一群道士之中,瞧見了一個嬌小的熟悉的身影。
他偷偷地拽了一下她束發的絲帶,少女看見他金冠紫绶的模樣也一驚,下一秒卻好像沒看到他一樣跟着隊伍走開了。
桓文第一次沒有恨恨地盯着他即位東宮的兄長的背影,而是一直看着少女生人勿近的後腦勺,情緒有些複雜。
一直到祭祀結束後,鑼鼓喧天之時,少女在人群中偷偷朝他做了個鬼臉,随後很快便跑掉了。
一來二往,兩人的關系越漸親密。直到有一天,少女在他身邊扔出一個石頭,在湖面上激起一連串水花,落寞地說:“可是我不能嫁給你。師父說了,我隻能嫁給皇帝。”
“這有何難?”桓文也學着她的模樣,狠狠地扔出一大把石頭,石頭跳了一下就盡數沉底了,并沒有打出漂亮的水花。他并沒有聽到少女的後半句話。
“……可是我也不想嫁給皇帝,我不想一直呆在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