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奏折的時候不能抱着你。”梁衡有些無奈地看着跟前的人，堅決地将他放到一旁，說：“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沉？”

他話剛出口，手就被攥住了。梁衡眨眨眼，警覺地改口道：“不，朕的意思是......”

“你在這裡待着，朕容易分心。”這人還是不依不饒地抱着他，梁衡隻好道：“等這一陣忙完了，下個月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朕陪你出宮過冬節，如何？”

“這可是陛下說的。”小七渾圓的眼睛裡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朕什麼時候食過言？”梁衡瞥了他一眼，瞧見他散亂的長發，忍不住又管了起來：“怎麼不束頭發？”

“因為陛下今晨沒有幫我束發，那就隻能一直散着了。”

“好吧，原來是朕的錯。那朕跟你道歉。”一捧青絲在梁衡手中滑落，他輕輕地握緊，挽了最簡單的式樣，又給他束上冠。

眼前人再擡起臉時，長眉入鬓。微微上挑的眉梢自帶一種風流不羁的英氣。鼻梁高挺如峰，又像山水畫般清朗出塵。

梁衡不禁歎道：“難怪古人說，冶容媚姿，鉛華素質，伐命者也。”

“陛下在說我嗎？”

翠羽般的眉毛微微凝起，他的五官原本深邃，如今卻清澈明亮如稚兒。他那雙比臉頰稍紅一分的薄唇淺淺揚起：“我給陛下磨墨。”

梁衡瞧着他，忍不住就親了一口。

他抿着笑容坐在案上，墨條剛轉了兩圈，梁衡字也還沒看幾行，他又湊到跟前，隻盯着梁衡不說話。

這幅容貌放任何人面前沖擊力都很大，梁衡也不免俗，對他來說效果更甚，讓他的視線隻好從奏本上挪開。

梁衡捧着他的臉，在唇上輕啄一下。“好吧，再親最後一次。”

又過了一會，梁衡才知道，做昏君原來是一種無師自通的天賦。

冬節前後，京城中會有持續三天的夜市。不過今年冬節，卻沒讓京城中名氣最大的一品樓多幾分熱鬧。

樓中氣氛反倒略顯壓抑，原因無他，隻因今日是放榜日。

考中的人自然歡天喜地，敲鑼打鼓回去了，剩下的人都聚集在一旁的一品樓中，說垂頭喪氣都算是輕的。

在一群面色郁忿的書生中，響起一個額外凄慘的哭聲。

“我落選了，爹爹、娘親，我該怎麼辦。”

他聲音之嘹亮讓旁邊的陶瑞謙都吓了一跳。他本人也名落孫山，早就喝了半天悶酒了。

其他士子見此，看了看同病相憐之人，也忍不住拍桌，一邊叫罵，一邊宣洩憤懑的情緒。

樓中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陶瑞謙看了看旁邊嘈雜的人群和遭遇橫禍的桌椅，他并不想加入他們。見這人哭得撕心裂肺，實在吵他耳朵，便出言安慰道：“這位小兄弟，在下也與你一樣名落孫山。不過隻要志氣不挫，他日卷土重來也未嘗不可。”

他這話一說，又想起自己捉襟見肘的窘境，一是心中苦悶，又灌了一杯，酒也漸漸上臉了。

這人卻不領情，狠狠瞪着他說道：“你、你懂什麼。要不是我那天生病，我就能選上了，我已經沒有第二次機會了。嗚嗚嗚——”

秀女選秀，隻有一次機會。選秀不是常有的機會，再下一次也不知要等多少年。參加過但并未中選的女子，自然也不可能等到下一次。

呂思微才不理這個悶頭喝酒的人，眼淚一擦，就跑出去了。

她吸着鼻子，躲開熱鬧的人群，覺得自己分外形單影隻。她也不想回呂府，爹爹和娘親一看見她，就要來說些安慰的話。她根本不想聽。

呂思微在街上亂逛着，前面卻堵着一群人。

滿臉橫肉的男人說道：“這位姑娘，你弄壞了這個簪子，我還怎麼賣人，你說說！要不你就花錢買下，要麼你就跟我去見官府！”

一個倔強的聲音争辯道：“我方才從這裡經過，何曾碰到你的東西？分明是你見利起意，硬說是我碰壞的。如此行徑，難怪都說商人狙狯，唯利是圖。”

呂思微聽着聲音耳熟，瞪大了眼睛，發現這不是她那天夢見的姑娘嗎。

眼見那商人的手都快打到木輪椅上了，呂思微連忙插了過去，攔在陶洵面前，惡狠狠道：“幹什麼幹什麼？有話好好說，不許動手動腳的！”

“你說她碰壞了你的簪子，有證據嗎？！誰看見了？”

那商人兩手一攤，說道：“不是她還能是誰？她的輪椅這麼大，擋着道。路過的人這麼多，反正我是第一個見着的，有沒有其他人看見，我怎麼知道？”

“你沒證據也敢胡說？！我看你就是想欺負人，看小姑娘好欺負，想訛她錢！”

商人臉又青又紅：“我的簪子反正是壞了。你給她出頭，你說怎麼辦吧！不然我就拉着你們一起去見官府！”

“切，一個破簪子，我買了便是了。”呂思微不屑地從身上随便摘下來一個玉佩，扔到商人手裡。

隻見商人眼睛發光，瞧着手裡毫無瑕疵的羊脂白玉，口水都快下來了。他眼睛一轉，将玉佩一收，又兇神惡煞地威脅道：“我的簪子可不值這一點點錢，你光拿個玉佩，不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