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是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官衙的日子。
袁承遠按照習慣,寅時便起了床,在自家院中凝神屏息地打了一套拳,用毛巾擦過汗,用了早膳,便在書房裡讀了一會書,寫寫字。
待到天光大亮的時候,他這一天才算正式開始。
他簡單的沐浴更衣,剛過了午膳,便與提着禮盒的侍從出了都督府。
另一邊,呂思微還在房間鬧着。琥珀舉着梳子站在一旁幹着急,連府裡的下人,金寶和銀寶也不敢上前,生怕惹着這姑奶奶。
一會兒從房裡扔出一個繡着滿盆元寶的枕頭,一會兒又扔出來一個描金的脂粉盒。呂紀元與夫人對視一眼,喊道:“微微,你躲在房裡飯也不吃,這怎麼能行呢?餓到了可怎麼辦,至少先吃了飯再鬧吧!”
崔蝶比她的丈夫富态多了,此刻也擰着手帕,泫然欲泣:“心肝,娘的寶貝心肝。唉喲喲,娘都要心疼壞了,嗚嗚嗚。有什麼委屈,出來跟娘說好不好?”
緊閉的房門内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便是撕天裂地的哭嚎聲。
“本小姐的玉體,在衆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被那麼多人看見,太丢臉了!太可恨了!本小姐不想活了,嗚嗚......”
崔蝶一聽,又險些厥過去,幸好呂紀元眼疾手快地把夫人接住了。
崔蝶伏在丈夫身上,又哭了起來:“袁家那個小子真是欺人太甚。是,即便我們微微有錯在先,可是微微還是個小姑娘,他怎麼能當衆扒人衣服!嗚嗚嗚......”
兩段哭聲互相輝映,呂紀元急得頭都大了。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家丁來禀報,說袁大都督到了。
崔蝶怒目圓睜:“袁家的?來人,把他給我打出去!”
下人領了命轉身就走,呂紀元連忙将人攔下,又在夫人耳邊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崔蝶聽了,眉梢怒意仍高高擰起,嘴角一壓:“怕這怕那的?你那國相的官都當到狗肚子裡去了!嗚嗚嗚,我的微微......”她說着,還不忘舉起帕子拭淚。
呂紀元手一拍,胡子都翹了起來:“哼,難道我就不生氣?我恨不得把那小兔崽子捆過來打個半死!隻是他們袁家兩個人都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再怎麼樣,也得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能輕舉妄動。”
袁承遠在堂中坐了半晌,膝上的衣服都被攥皺了,茶水放到涼也一口沒喝。直到看見呂紀元披着袍子出來,他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也不知怎麼放。
“緻和兄,小弟近些時日得了些玉石珠寶之類的小玩意,不算貴重,勝在奇巧玲珑。啊對,這裡還有些南渚的胭脂水粉,隻要令千金看得上眼。”
呂紀元以手拒之:“哎,東西還是免了。近來陛下嚴查官員貪腐,不是我們呂家看不起袁大都督,實在是不敢收啊。東西是好,可我們用不上,大都督還是提回去吧。”
袁承遠何時試過這麼低聲下氣,眼下他臉都憋紅了,又說道:“緻和兄,咱們兩家什麼時候這麼生份了,到底都是世交。我家那個小子,從小就野慣了。他娘又身體不好,小弟隻能代為管教。這管孩子的苦,緻和兄也不是不知道。”
崔蝶冷若冰霜道:“我們家思微,那可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我們自家人從不敢薄待她一分,如今竟然讓外人欺負去了!”
袁承遠滿臉愧色,呂紀元正欲開口,卻被自家夫人一瞪:“我跟大都督說話,你插什麼嘴!”
呂紀元悻悻住了嘴,崔蝶輸出了半天,最後說道:“總之,這些東西我們不接受!要麼你就讓那小子親自來上門謝罪,否則免談!”
袁承遠才找到插嘴的機會,他說道:“崔娘子說得對,那小子真是該教訓!對了,小弟來其實是想問一問,看這兩個孩子年齡、性格差不多,說不定能......”
他剛說一半,門外噔噔噔跑進來一個人。呂思微本想看袁景修吃癟的模樣,誰知他沒來,現在又聽到袁承遠的話,惱得臉都紅了:“你你你,你竟敢想讓本小姐嫁給他?本小姐就算現在找根繩子上吊死了,也不會......嗚嗚......”
崔蝶連忙攬着哭泣的女兒到後院去了,剩下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呂思微撲在娘親懷裡:“娘親,女兒現在是不是就像您說的那樣,已經沒了清白?嗚嗚嗚......”
崔蝶連聲道:“怎麼會呢!娘親說的那是他們南人女子的規矩,我們不守這一套啊。我們微微漂漂亮亮的,娘親一定給你找一個體面的好夫婿,要會疼人的。”
呂思微抽噎道:“那我要最好的。我要戴天下最好的珠寶,穿最漂亮的衣服。我記得娘親說的話,我要入宮,嫁給皇帝,然後生下皇子當太後,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到時候,我要讓爹爹和娘親過上最幸福的日子。”
“好好好,我們微微這麼棒,一定可以的,慢慢來哦......”
前堂,呂紀元拱手道:“子敬兄,剛剛我夫人說的那些渾話,你可别往心裡去。”
“這件事情我們思微也有錯,我讓她在家裡好好呆着,不能再出去惹是生非。不如就到這吧,以後我們兩家也不再提,怎麼樣?”
袁承遠被訓了半天,回過神來,心有餘戚地擺手道:“就這麼辦吧,緻和兄真是寬而大量。至于尊夫人,小弟倒覺得,她言辭真是不輸孔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