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遠拿着一盒東西出宮門的時候遇到了袁景修。
袁景修看着他叔父無比凝重的模樣,湊上去問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叔父隻是滿臉愁容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歎了口氣。
這下心裡打鼓的反而是袁景修了,他瞧着袁承遠拿着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問道:“這是什麼?陛下給的?”
袁承遠隻說小孩子别亂打聽,一邊召來下屬,風一樣地就走了。
宮城外,繁華簇錦的街道上匆匆跑過一群黑甲的士兵,蠻橫地将過路的百姓推開。
被撞疼的人呸了一口,心說北地來的蠻子粗魯無狀,滿不高興地走開了。
城門處,一個士兵一揮手,閘門便落下來了。
“陛下谕旨,有賊人混入京城,嚴查出城!未驗明身份或無路引者,可就地格殺!”
聞言,城門一陣喧嘩。
拐角後,方峤低着頭,混入人群中走了。
夜幕降臨,方峤不動聲色地解決掉兩個大意的士兵,漸漸朝城門摸去。
星如鬥,今夜的天穹異常晴朗,但一個影子在暗處穿梭,即便有士兵看見,也不過以為隻是一陣風。
夜色最濃重之時,連動物的叫聲也低下去了,正是人最瞌睡的時候。
方峤拖到走最後一個守城門的士兵,閘門緩緩升起,露出的卻是嚴陣以待的燕軍士兵。
袁承遠站在最前,手一揮,士兵手中弓矢盡數對準了方峤。
袁承遠看着眼前戴帷帽的人,笑道:“不枉費本都督等了這許久,總算有收獲了。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否則,就得嘗嘗這箭的厲害了。”
方峤摸着匕首上雕刻的火焰紋樣,沙啞一笑:“是麼?那我得領教一番。”
袁承遠反應極快,一聲喝下,弓箭悉數射出入天羅地網。再一看,原地哪裡還有方峤的影子。
卻看他早就勾着緩升的閘門,手裡捏住一根箭湊到臉邊細看。
箭羽潔白,硬似鐵針,箭頭锃亮帶倒刺,可見匠工之精良。若是被射中,免不了要受一番厲害。
“果然不錯。”方峤雙指捏住箭身三寸處,手腕一甩,那箭就原處射回去了。待袁承遠抽劍劈落這支破空而來的羽箭,方峤早翻身站在城牆上了。
“你們攔不了我。”
月光下,對準方峤的箭如星點,帷帽下的語氣卻很笃定,仿佛不過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袁承遠這時才說:“你誤會了,陛下讓我來送東西。”
“哦?”
袁承遠将木盒一擲,穩穩當當地落在方峤手中。
方峤展開來看,一張各州通行的路引,和一疊銀票。他捏着那幾張薄紙,任由木盒滾落到地上。
“那我倒要多謝陛下不殺之恩了。”
袁承遠突兀開口:“隻不過你走了,有一個人會死。”
“你說什麼?”方峤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袁承遠微微一笑,拱手道:“邪獸兇惡,不得不除。請将軍助陛下一臂之力。”
禦書房中。
梁衡才寫完一幅字,覺得不甚滿意,墨迹未幹便揉作一團。重開一幅,剛寫了兩個字,便覺得筆也不順心了起來。
這時袁承遠進來了,行禮之後便沒說話,隻将那隻木盒重新放回皇帝的書案上。他瞧見紙上的字,有龍騰虎踞之勢,便贊道:“八分書,陛下寫得好。”
梁衡奇道:“哦?都督也有研究嗎?”
“哈!微臣雖是武将出生,平日也愛舞文弄墨的,讓陛下見笑了。”
梁衡轉眼看他,笑道:“好啊,哪天也讓朕欣賞一下袁大都督的墨寶。”他擱下筆,語氣似有遺憾道:“可惜這王次仲拒絕為官,化鳥飛走了。”
袁承遠上前,打開木盒,裡面東西一應俱在。
他後退站定,朗聲道:“陛下,他沒走。”
袁承遠看見梁衡望着那兩張路引神色複雜,忍不住又提到:“景修小時候不願讀書,怎麼說也不聽,隻愛練武藝。微臣總覺得他還小,過幾年也來得及。”
梁衡頭也不擡地說道:“都督想說什麼?”
“陛下。”袁承遠聲音焦急,“這邪獸危險嗜血,景修他如何能應對?”
寫完最後一筆,梁衡細細端詳一會,将宣紙卷起取來錦盒裝了。
“朕知你憂心,不過朕意已定。愛卿且看便是。”
昏暗的偏殿中,方峤正坐着閉目養神。
他頭上帷帽已取下,光照的灰塵緩慢飛舞,他在長久寂靜的氣氛中好像已經跟影子融為一體。
門吱呀一下響了,一個意外慌亂輕脆的腳步聲在方峤意料之外。
他一睜眼,瞧見掩門的背影不是高容又是誰。
方峤本想喊她殿下,想起了什麼,又抿唇不語,隻等着她走到自己面前,雙目焦急。
“你怎麼又回來了!你——”高容壓低的聲音難掩責怪。
“臣想來還是京城舒适安逸,正巧陛下求賢若渴,臣便欣然同意了。”
“胡說。梁衡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拿你父母威脅?”
高容蹙眉,想冷靜又冷靜不下來,看方峤慢慢搖頭,又急聲道:“方峤,你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