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站在風中,心裡比冰還要寒涼。他看着李大人以及一衆太子府兵的屍首喃喃自語:“為何自古以來奸佞小人風光無限,良将忠臣不得好死?”
偏殿内。
胡泰清方站定,眼睛已經看遍四周,當即心中疑慮。此處站着的大臣都是共事多年的老熟人了,洮州出身剛擢升上來的陌生面孔竟一個都無。
很快他就沒時間細想。大門轟然關閉,緊接着便是落鎖的聲音。昏暗中,殿内值守的梁兵紛紛抽出刀劍,對準了殿中衆人。
胡泰清腿一軟,面上還厲聲道:“爾等要做什麼?!傷害朝中要員是大罪,要受淩遲之刑!”
馬上便有大臣慘叫着倒了下去。胡泰清見過的殘忍畫面不少,可真輪到自己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眼見梁兵的劍越逼越近,抖如篩糠,當即胡亂喊着什麼放我出去,賞金銀無數的渾話。
胡泰清慌亂地爬在地上,擡起一具同僚的屍首将自己藏在角落。手被四散逃跑的人踩得腫了也不敢叫出聲來,隻希冀這場黑暗中屠殺結束得更快些。
不知過去多久,殿内聲響平息。紫衣的首領太監站在胡泰清面前,一把握住了他胡亂揮舞的手臂,皮笑肉不笑道:
“胡大人,方才沒有被誤傷吧。”
又尖又細刺在胡泰清耳中,像索命的惡鬼,險些讓他翻白眼昏厥過去。他兩股戰戰,臉上又白又紫,結巴道:“你、你——”
太監卻搶先一步說了:“陛下說了,胡大人以後要說什麼,要做什麼,還得好好思量一番才是。胡大人,請回吧。”瞥見胡泰清腿軟的模樣,又改口吩咐道:“來人,還不趕緊送胡大人回府?”
大門再開的時候,裡面濃郁的血腥瞬間撲了出來,路過之人無不聞之作嘔。殿内金磚血色三月不褪,無論掃灑太監如何清掃,殿内總陰森森透出一股子腥氣,最後隻能終日熏濃香,才能掩蓋過去。
“陛下如此無故濫殺朝中大臣,豈非比那齊炀帝更暴虐無道!”
梁衡看着一張義憤填膺的面孔,說:“好啊,朕這就送愛卿下去,看是否與愛卿說的一般無異啊。”
血淋三尺遠。
梁衡提劍指着那顆頭顱,晃了晃神,笑笑道:“我見過你。”那日,你殺了本宮多少部下。
“你,還有你,哈哈哈!你們都是!”
沿着宮路,記憶中的梁兵一個接一個地在自己面前倒下,梁衡捂着頭,右眼像被火燒了一樣疼痛不已。他管不了這些,揮劍撞開又一個士兵手中的刀劍。他現在隻覺得身體中好像有無窮的力量,降龍縛虎無所不能,心念未至,手中劍勢已經大作,仿佛是這身體中自帶的本領。
他狂笑起來。不知這身體的原主看見此情此景會作何感想?
栖霜殿中。
四處逃亂的侍衛撞翻了花瓶,有宮女在庭院中大喊。
“都說齊人擅妖術!必定是這女人使了妖術蒙蔽了陛下心性!”
“快!還不将她拖出去!”
一個小太監屁滾尿流地尖叫道:“不好了!陛下往這邊過來了!”
“妖女!妖女!”
宮女小桃流着眼淚,拼命地阻攔着那幾個年長的宮人,試圖從她們手中搶過那寸衣袖。她哭着說:“你們不能這麼對娘娘!娘娘是無辜的!”
宮人愈是怕,手中扯得欲厲害,硬是将華服的女子一路拖到殿門外了。
這是一張絕望而平靜的臉,她的膝蓋狠狠磕在門檻上,仍舊不發一語。掉落的發簪和淩亂的頭發下顯得她愈發堅韌脫俗。
小桃嗓子都嘶啞了,跪在她旁邊,紅着眼睛摟着她的衣服。
她的手此刻被兩個宮人一左一右地拉着,強迫地把她摁在地上,動彈不得。這群人中,或許隻有她這一個将死之人沒有半分驚慌。
“陛、陛下!殺了這妖女!”有宮人驚慌大喊。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靖妃娘娘!啊!”小桃被人一把推開,狠狠摔在地上。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活着受罪,死了反倒清淨。
她擡起臉,一行淚滑過,眼中卻狠絕。此人狼子野心,篡奪河山,殺我至親,就算是死,也要将他的面容刻入心中,永世不忘!
高容已聞到那劍上的腥氣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到來。一個濡濕的重物壓在了她的肩膀上,緊接着就是一聲交雜着極度欣喜與悲痛的嘶吼以及一個顫抖而熾熱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