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居然是龍川甲?
為什麼龍川甲在謝醒手中?
沒等檀峤思考出答案,過分的熟悉就讓他做出了反應:然力通過龍川甲過渡到雪夜冰,利刃穿透層層圍堵,撕開一條口子,讓檀峤通暢無阻地進入了山谷深處。
這裡的空氣是濃稠,聞上去像是漿糊的味道,上面沸騰,這裡反倒安靜得很,沒有沸反盈天的死人,隻有讓人絕望的安靜。黑暗更是可怕,但是龍川甲灼人的白光将這地方照得雪亮。檀峤四處尋找着林莽的蹤迹,但是一無所獲——他是不是已經逃逸了?
根據檀峤的判斷,這地方既然是林莽的藏身之處,就必然有破解大青山困境的方法,但是下來一看,這地方比鬼宅還安靜,比神京的大街還幹淨,就算是想炸點什麼,也找不見引子。
檀峤知道時間緊張,心中焦躁。兩千年來第一次回到身上的龍川甲似乎也激動得很,溫度高的像是要把人烤熟,讓檀峤更覺得燥熱難當。然力蠢蠢欲動,想像海水一樣奔湧出來,将空間填滿。黑暗中費力的尋找更是讓檀峤将自己的注意放射到最大,恨不得讓大青山上布滿自己的耳目。
不知不覺間,然力延展的範圍越來越大,将整個山谷的空間全部覆蓋,好像一支軍隊将整地域仔細搜查。在檀峤的識海中,大部分地區都是平坦光滑的,唯有一個地方有個尖銳的突起,像是一根不聽話的針戳在地上,準備紮穿沒有防備的人的鞋子。
下意識地,檀峤朝着那地方飛去。他并沒有“看見”那地方,而是被識海中依稀的“覺察”帶去的。
那是山谷的極深處,滴滴答答的聲音像是流水,但是這些聲音卻像是隔了一層門,對檀峤而言十分遙遠。現實世界的一切都遠去了,識海中的東西被然力描摹了輪廓,最為清晰。
檀峤準确無誤地停在了那東西前面,這确實是一根插在地上的“針”,至少在形态上是相似的,但是比一根繡花針長的多,上面五色的光芒流轉不息。一陣風吹過,顔色随着風吹往的方向偏斜——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檀峤安靜地看着這東西,他很清楚這是什麼,雖然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通法針,一夕山每位神靈都有這東西。以人身加通法針,他們就是神靈。
通法針中蘊含着神靈的力量,林莽将通法針留下,無異于将神力留在這裡。通法針的神力雖然能毀滅大青山,而彼時,針和大青山一起消亡,他林莽就隻剩下一具身體,成了廢神。
到時候他和誰為伍?他何以度日?何去何從?
檀峤恨不得一下子将這根針拔出來,但是想到林莽失去通法針之後可能的困境,卻雙手顫抖,不能動作。他們剛才還纏鬥在一起,現在林莽卻已經不知所蹤。就算他保住了這根針,他又如何找到林莽呢?
時間感受不到這份焦灼,在流水的滴答聲中點滴過去。
一個并不好的辦法在檀峤的頭腦中成型,他立刻就行動了。
沒有什麼“三思而後行”條款的束縛。檀峤堅信,“思”隻會不斷增加,從“三”增加到無窮多,與其那樣,不如直接動手。他要将通法針從大青山中拔出來,但卻不能傷害這根針。如果有可能,他會一直保存通法針,直到再次見到林莽,将針還給這丢三落四、不長腦子的蠢貨。
好比将腦子從腦殼裡面挖出來但卻不能傷害腦子,将孩子從母腹内剖出來但卻不能傷害孩子,通法針的保存需要特殊的環境——充滿然力的環境。檀峤覺得自己簡直是林莽的福星,放眼三界,身懷然力的也就他一個人了。
雪夜冰歸入墟鼎,龍川甲幻化出虛影,一隻鐵手抓住了通法針,用力一拽。紋絲不動。檀峤樂了:林莽不愧是名字裡面帶一個“莽”字,做事情總是堅決而不留餘地,通法針細細一根,竟然被他插出了擎天柱的氣勢。
然力環繞着鐵手,整條手臂的肌肉都進入了忙碌狀态,通法針逐漸松動,似乎就要被拔出來了。就在這時,一個灰暗孤獨的身影像是海水中的魚,從檀峤的背後向他遊過來,無聲無息。他的身體拖得很長,像是被什麼壓縮了,瘦得不像是人。
他在檀峤後面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忽然竄到檀峤面前,張大嘴巴尖叫起來。檀峤正在安心拔針,忽然眼前出現這麼個東西,吓了一跳。通法針本就很細,不能用蠻力拔,否則很容易折斷。尖叫聲一響,檀峤一個哆嗦,用力一偏,“铮”地一聲,竟然将通法針扳成兩半,下面一半插在土地中,上面的光芒明滅不定,自己手中的一半幹脆人死燈滅一般,沒了顔色。
檀峤愣住了。吓唬他的小鬼似乎知道自己闖禍了,順溜無比地遊走了。
此時檀峤隻要回身拔劍,雪夜冰就能将小鬼撕碎。
但是檀峤沒動。
通法針的殘缺讓整座山的法場備受震撼,頭頂的漩渦轉動似乎更急促了,身邊的空氣本來還算安穩,現在卻也激蕩起來。法場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即将被破壞,塌陷得越發迅速了。
時不我待。檀峤迅速拔出剩下的通法針,将兩半針拍入了自己的左臂,就好像那裡裝着一個别人看不見的口袋。對有然力的人而言,然力行經的地方就是氣海,空間寬闊。墟鼎是專門放置他們雜七雜八的法器的,而氣海雖然空間不小,但一般不放置然力之外的東西,這是因為外來的東西會攪亂然力的運行,控制不好來個吐血而亡也是正常。
但是此時,為了讓然力養着通法針,也是因為對自己的控制力完全信任,檀峤将通法針送送入了左臂的氣海中。加上他雙臂都有肩甲的保護,他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