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峤氣笑了：“你就這點膽子？那麼為什麼覺得我可以？”

少年驚訝地擡頭：“他們都說大殿下看中你了。”

檀峤：“......”總覺得這話哪裡不對。他耐心解釋：“我隻是去赤熛怒訓練，說不定哪天就被扔回來了。沒人看中——”他緊急刹車，讓對方理解意思就夠了。

少年有些慌亂：“但是事情真的很着急。大青山被污染了，我們去後山采藥時候看見的，那裡都是......奇怪的髒東西，非常惡心。”

“髒東西？”檀峤正襟危坐。這太難得了，他坐在床上的時候總像是沒骨頭，面對謝醒的時候也是那樣。

少年比比劃劃地描述：“瀑布和溪水斷流了，水道中有水草一樣的黏糊糊的黑東西。他們還會動，我們想要湊近了看，他們就動了。”少年邊說，邊回憶着，到這一段忍不住抖了一下。

檀峤掀開被子跳起來：“帶我去看看。”

簾子後面傳來咳嗽聲，謝醒走出來：“我允許了麼？”

少年沒想到有人藏在房中，吓了一跳，看清來人是誰，直接結巴：“謝謝謝謝......”

“不客氣。”謝醒溫文爾雅地點頭，轉向檀峤：“你可能還不适合出去。”

在少年的目瞪口呆中，檀峤理直氣壯地：“醫師說了麼？謝醒公，你又懂什麼醫術呢？不過是到後山走一圈，能有什麼大礙呢？你們的事情沒查清楚，大青山又增新亂，我就當是你們的排頭兵，先去看看。”

就在少年以為檀峤要被鎖起來的時候，謝醒一笑：“真是頑固。你去吧。”

路上，少年組織了好幾次語言也沒成功，被檀峤餘光看見，後者無奈道：“想說什麼，講。”

少年艱難地咽唾沫：“你怎麼和謝醒公這麼熟？你那樣頂撞，他都不生氣。”

檀峤聳肩：“他雖然現在不和我計較，但是回到神京，我免不了受處罰。至于生氣與否，我隻是實話實說，謝醒公哪有那麼小肚雞腸，這就生氣了？”

怎麼聽起來還是不像是好好說話？少年沒忍住，問：“你幹什麼了？”

“把他的戰車撞壞了，窗戶砸了，去偷他的東西，還偷跑來大青山。”檀峤面無表情地草草列舉。

少年心說：媽呀！

兩人走得很快，不時來到後山。尚且沒看到少年所說的“髒東西”，檀峤就從周圍捕捉到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氛圍：悶熱，晦暗，像是憋悶的屋子裡面漚着肥料.

他忽然醒悟了：這裡曾經能聽到不遠處瀑布的聲音，感受到林間的涼風，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複存在。

少年指着前方：“看那面崖壁，本來有瀑布挂在那裡，現在快空了。”

穿過樹林，前面是一塊圓形的開闊地，面前一個水潭，水淺，裡面是五彩的石頭。水潭對面，崖壁寬闊，那裡本該是瀑布，但現在，上面微微的水流像是崖壁滲出的汗水，喧嚣的水流不知所蹤。最令人不舒服的是，潔淨的石壁上現在滿是黑色的粘液和長條狀的東西，狀若水草。

少年的描述能力很可以，大差不差。檀峤望着崖壁陷入沉思。少年在他身邊怯怯地：“這都是什麼啊？”

檀峤忽然道：“你先回去吧。”少年一愣，他看到方才滿臉漠然的檀峤現在換上了謹慎和——如果不是他眼花了——比冷漠更加寒冷的冰冷。

“我我我......”

檀峤輕聲道：“這裡不安全，回去。但不要叫别人了。”少年似懂非懂，恐懼襲來，踉跄而走，他沒有看到，纏繞在崖壁上的黑線開始蛇一樣地扭動，盤成一個形狀，乍一看，如同黑洞。

黑洞成形，黑線繞着黑洞旋轉，流動的形狀似乎産生一種吸引力，要将人吸進去。換個人，估計就要一步一步走進這個漩渦了。

但是檀峤不為所動。他深黑的眼睛射出的光像是兩把利劍，将黑洞的吸引力斬斷。就這樣僵持了一陣子，檀峤忽然縱躍而起，朝黑洞飛去。黑線脫離岩壁，平面的黑洞變為立體的黑洞，那個凸出的通道迎接着檀峤。

越來越近，黑洞中忽然爆發出光彩，無數隻蒼白的手從中伸出來，跟在後面的是消瘦的面孔，像是一群骷髅要從棺材闆中跑出來。他們急切地去抓檀峤，手伸得很長。

檀峤無限接近他們，就在骷髅手指間即将碰到檀峤腳尖的時候，雪夜冰忽然出現，劍裹挾着然力，直斬黑洞。爆裂的光芒充斥了開闊地，焦糊的味道陣陣傳來，黑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萎縮，重新回歸平面，被雪夜冰觸碰過的地方像是被烈火灼燒，焦黑一片。

做完這些，檀峤沒有絲毫停留，呼嘯而上，超越遮天蔽日的樹冠，飛在山巅之上。

俯瞰青山，層疊的樹木挨挨擠擠，看上去欣欣向榮的樣子。但是檀峤知道，其中暗藏不少這樣的黑東西。雖然還不知道這些東西從何而來，但是然力顯然能夠消滅它們。

首先，他要找到這些髒東西都藏在什麼地方。

雪夜冰被抛到空中，重新落在檀峤手中的時候已經是一把鐵骨傘。檀峤将傘向着大山一扔，它居然自動張開，開始旋轉，迅速膨脹，很快化為虛影，籠罩了整個山峰。

同一時刻，謝醒駕駛來的樞紐中響起來巨大的鈴聲，一個響鈴在瘋狂抖動，如同警告失火。正和晝統巡視草人囚徒的謝醒隐約聽到，神色一滞，突然向外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