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開門的不是迪亞波羅,是個不超過二十歲的青少年,吓你一跳。别誤會,絕不是因為這位少年長得有什麼吓人之處,正相反,他長得非常可愛。隻是你從未在莊内見過他,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乍一撞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難免會吓一跳。
“您好,小姐,有什麼事嗎?”
“呃……我找迪亞波羅先生。”你晃晃手中的X光片:“他想要的腦檢報告。”
他說着“請稍等”回過身,你以為他要去叫迪亞波羅,結果他隻是回身脫下了衣服……
身高起碼往上竄了二十公分的迪亞波羅站在你面前,飽滿鼓脹的胸臂肌肉撐起網裝面料,成年男性的低沉嗓音退去了青少年的稚嫩感:“進來說。”他接過你手上的報告,從門口讓開。
你傻在原地:“剛才那是……”
“多比歐。”
你不是想問他剛才那是誰啊!他不解釋一下大變活人是怎麼回事嗎!?“你是人嗎?”這話聽起來像罵人,但在這個地方問此種問題一點也不奇怪且很有必要。
他叫你少說廢話。
你閉嘴,同時往嘴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他很明顯地皺了下眉,好像不喜歡這個動作,你隻得低頭不語跟着他進房。
迪亞波羅拉起搭在椅子上的被單随意一披,蜷起身窩進沙發,一張張仔細翻看起X光片和透龍寫的檢查報告。
他認真工作時自帶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場,弄得你像進上級辦公室一樣不自主地手足無措起來。由于他沒叫你坐,你便隻敢傻愣愣地站在他面前,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人在面對某些人或身處某些場合時,會自動産生某種直覺——那個控場的人不下指令,就不敢輕舉妄動。
“别擋我光。”
“啊……”你側過身,發覺腿有點站麻了:“我能坐下嗎?”
迪亞波羅從X光片上擡起眼,有被打斷的煩躁也有不明所以的困惑:“關我什麼事?愛坐不坐。”他垂下眼皮繼續看腦檢報告:“别擋光。”原來他根本不在意此等小事,是你想多了。你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軟軟地陷進去,心想他可能并未意識到自己身上帶有令人精神緊張的威壓。
看完後,他手腕一甩将紙片和塑料片扔上桌面:“你腦子沒病?”
跟迪亞波羅說話确實叫人莫名火大,情商為負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過分。
“透龍說可能是替身攻擊,所以檢測不出任何器質性疾病。”
“沒别的?”
“哦,對了,他還說我胃不太好。”
迪亞波羅對你的胃不感興趣,窩在沙發角裡自顧自地思索起其它問題,寬大的被單使他整張臉蒙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半晌,他開口:“最好搬來我這裡。”
你一時半會兒還跟不上他的跳躍性思維:“為什麼?”
“安全。”
“吉良……”你想說吉良吉影夠安全了,目前沒有新人傳送過來,為了留下你的手他肯定會保護你。
迪亞波羅未等你說完便打斷:“他最近有點怪。”本以為做出留下你的決定後,吉良吉影會是最高興的人之一,就算這東亞人情緒向來不怎麼外露,也不至于……他回想起會議桌與餐桌上吉良吉影幾次意味不明的凝重表情,不耐煩地繃起嘴角:“搞不懂那變态愉悅犯整天想些什麼,離他遠點。”
你還在梳理他這幾句話的意思,他已下了逐客令:“走吧,别煩我。”
你不得不離開,考慮到他的警告暫且沒回房,而是下樓去了主廳。
卡茲正在大廳一側的放映室裡搗鼓電視機和投影儀。
打從你入莊以來,印象裡他隻偶爾跟迪奧和透龍說兩句話,其它時候都在鑽研現代科技設備。也不能說是興趣使然,他純屬閑得發慌,沒别的事可幹。顯然,比起跟其他人聊天,他甯可跟機械部件和金屬零件打交道。
遙控器在他寬大的掌心裡像個迷你兒童電話,每個按鍵都比他的指腹面積小太多,好在他本人對力道的精密度掌握不錯,不至于将之捏得七零八落。
屏幕上是部看畫質就極其古老的黑白電影,卡茲正試着把各種語言的字幕調上去,但怎麼也弄不好音畫不同步的問題。
八十多歲的鄉下爺爺第一次進城不知道怎麼坐地鐵的既視感……
你正好也沒别的事要做,路過時順帶告訴他在設置欄裡有音軌和畫軌,可以分别調整它們的快慢進度。他又提了幾個問題,你調動着腦中不知什麼時候學過的電影電視發展史回答了一通,最後還介紹了一點成像原理,“我也是一知半解,您如果真感興趣建議找迪亞波羅,他電腦裡什麼都有。”
“不了。”
“哦。”
你不清楚這莊裡的人都有些什麼怪毛病,叫他去求人幫忙比殺了他還難受似的,卻也明智地決定不多打聽。既然他願意自己慢慢研究那就随他慢慢研究好了。
其實虛心求教本身沒什麼問題,卡茲也并未傲慢到連個問題都不願提的地步。主要是住在這裡的人,哪怕問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立刻擺出副居高臨下、不算計敲詐點回報絕不罷手的樣子,看了實在叫人心生厭煩。但你沒有,你自自然然地走過來,像對待一件稀松平常事一樣解釋給他聽,于是他也得以用閑聊似的口吻随随便便地問上幾句。
“說吧,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啊?”
“不必掩飾,你主動接近我是為了什麼?”
啧,跟不上原始人的腦回路啊,你尴尬地笑了兩聲:“您還是忘了剛才的事吧,我真就一時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