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奇很疲倦地擺了下手:“容我稍後再說。”
然後他們相顧無言,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試圖僅憑眼神交流找回曾經的默契。
老友久别重逢,很感人的畫面……前提是沒有迪亞波羅在一旁發瘋破壞氛圍。
話題最終還是轉到該怎麼讓這個神經病恢複正常。
“既然這裡有七層,那麼被傳過來的七位應該都有某種意義或作用。”
“要不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早把他宰了。”
“既然他來了,那麼跟他相應的第五層應該可以開啟對吧?”普奇看似在用手撐着頭,實則是在捂住沖迪亞波羅那邊的耳朵,他也是意大利裔,能聽懂迪亞波羅在吼些什麼。上帝啊,怎麼會有人能說出如此多粗鄙之語……“我們去他房間找找,也許有抗精神疾病的藥物。”
藥沒找到,在五層發現一間簡陋的小卧室,因與其它現代豪華前衛裝修風格的房間不同而引人注目。走進去,類似教會修士的樸素房間,桌上的相框裡,粉色短發的小男孩神情腼腆,身旁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神父。
“在教會長大麼……”普奇沉吟片刻:“我試試,但不一定會成功。”
在果味蠟燭與沒藥熏香的簇擁下,普奇将唱針擱上黑膠唱機,莊重肅穆的管風琴音樂奏響,他用意大利語混拉丁語對迪亞波羅念起《聖經》。
仿若遭遇驅魔儀式的惡魔碰到聖水,迪亞波羅大受刺激,喉嚨裡迸發出一連串污言穢語與惡毒咒罵,不再如之前那般沒有目标地對着空氣中的假想敵揮拳,而是筆直朝着他混亂思緒與颠倒視野中出現的一襲神袍沖去。
普奇不還手,隻閃躲,語速不變地念誦早已滾瓜爛熟的經文。
迪亞波羅尖叫起來,試圖從音量上蓋過那令他焦躁不安誦讀聲,同時展現出一個神智正常的人絕不可能做出的狂态——一會兒撞上牆壁,一會兒磕上桌角,一會兒用指尖在實木地闆上拼命刨挖,仿佛要從地闆下尋出什麼,不知疼痛的把自己傷得渾身青紫,十指滲血……之後,比往常更快的,他因精神力耗盡而昏厥。
醒來,迪亞波羅不發瘋了,眼神呆滞地抱住自己蜷縮進牆角。
“他把瘋子治成傻子了?”
“也好,起碼傻子不吵。”
普奇走向蜷成一團的人影,對方似無察覺,了無生機的綠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闆,沒有血色的唇瓣輕輕開合。
普奇蹲下,湊近他:“什麼?”
迪亞波羅并不搭腔,沉溺在由回憶、幻覺、妄想構成的虛拟精神世界中喃喃自語:“.……是你不好,你發現了,都怪你發現她,為什麼要看我的秘密……”
“對不起。”普奇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不妨礙他扮演一位好神父,随口應和對方想聽的回答:“都是我不好。”
“那不是我的錯,Padre。”迪亞波羅低垂頭顱,仿若呓語:“我實在沒辦法,你肯定會報警,我不能……”
“沒關系,那不是你的錯。”
“……原諒我……”
普奇站起身,手掌擱上他頭頂,語調神聖而不失慈愛:“我代表天主赦你的罪。”
迪亞波羅點了下頭,這回沒有暈過去,而是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沖進廚房灌了幾杯自來水,然後撲向餐桌奪走普奇的早餐碟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塞進嘴裡,貪婪得像是好幾百年沒進過食。
神父有點尴尬地等着他用面包屑把醬汁抹進嘴裡後才問:“先生,你好點了嗎?”
迪亞波羅胡亂“嗯”了一句,把食物咽下,眼裡有了活人的光彩。
事實證明他的确好多了,當天下午瓦倫泰到達時,他已經用從自己房間裡翻出的筆記本電腦做好了屋内各種陳設的資料登記和信息比對表格,并分析出一些有用的結論和規律。
擁有空間系替身的法尼·瓦倫泰不信邪,試圖用「惡行易施」直接轉移到屋外。
未果。
「惡行易施」夾住的東西還是會消失,至于轉移到了哪裡,沒人知道。
“我不能留在這裡,我的國家還需要我!”
這發言乍一聽真有點怪,“老兄,你是做什麼的?”
瓦倫泰頗感困惑,他覺得自己多少算個名人,不至于這裡沒一個認識他的,“第23屆美利堅合衆國總統。”
死一般的寂靜,然後……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人相信。
直到第二天透龍入莊才證實了他的身份:“以我了解的曆史,第23屆美利堅合衆國總統是法尼·瓦倫泰,而非你們所說的本傑明·哈裡森。”
跟吉良吉影一樣,透龍也住在杜王町,但他們倆所說的杜王町有許多細節對不上。此外,透龍也知道一個叫吉良吉影的人,跟這裡的吉良吉影大相徑庭:“吉良吉影算是我的宿敵,嗯……至少是一半宿敵。”
再講了一堆牛頭不對馬嘴的信息、混亂百出的曆史細節後,普奇總算想明白了點:“瓦倫泰先生和透龍先生也許是我加速時間後創造的不完全的新世界中的人。”
“說了這麼多,到底怎麼出去?”
“替身攻擊嗎?這攻擊有什麼用?不痛不癢。”
“與其說是攻擊,更像是一種保護,畢竟我們之前都戰敗了。”
“确定人都到齊了?”
“當然,除了主廳,這裡隻有七級風格各異的樓層,明顯對應我們在座的七位。”
“湊齊我們七個,總歸是為了點什麼……今天是透龍到達的日子,也許等明天答案會自動揭曉。”
他們心事重重地等到了明天。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你跌入了玄關。
“怎麼會?按理……”不是到齊了嗎?
“說明我們之前想錯了,這鬼地方就不該按常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