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王甯收拾好衣服出門，剛踏出自己的院子沒幾步便看見姑姑帶着幾個小厮從不遠處走來。

“快，繞路。”王甯果斷轉身，準備先找個隐蔽的地方躲躲。

“站住。”年長的婦人給身邊的小厮遞了個眼神，小厮們便立刻跑上前去把王甯的去路堵死。

年長的婦人身批羅裙，頭發金钗緩步走來。

“見我跑什麼？”

“我沒有。”王甯立刻否認道。

“沒有？”年長的婦人眉頭一挑，像是在說你當我瞎嗎？

“我那是，肚子疼！”

“那快去吧。你，還有你跟着。”年長的婦人随手指了兩個小厮說道。

“姑姑！”王甯踏腳道。

“快去。”

“哦。”

王甯掃了眼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厮。他們肩膀貼着肩膀，一點縫都沒有。

看來是跑不掉了。王甯和他的貼身小厮東明又重回院子。

“怎麼不去了？”年輕婦人也跟着進來，熟門熟路的找了個地坐下。

“去，現在去。”王甯碎步踱開，東明也緊緊跟着。

“你去幹什麼？”年長的婦人對東明說道：“怎麼，你家少爺如廁要人扶？”

“我給少爺拿草紙。”東明機靈道。

都進了院子，被指派的兩個小厮依舊緊緊跟着。王甯隻得捏着鼻子進了茅廁。

“你快去想辦法引開他倆。”王甯趴在廁門上道。

那兩個小厮一個守在茅廁前面，一個守在茅房後面，一看就很有經驗的樣子。

東明連連搖頭道：“他們盯的不是我。”

“那你快想辦法！我今天約了朋友喝酒，再不去就遲到了。”

“我有兩個注意，少爺你聽不？”東明貼着廁門，壓低聲音道。

“快說。”

“一，少爺你直接撒腿跑。”

“根本跑不過。”王甯遺憾道：“前面那位勇士的大腿看見沒，他一步抵我三步。”

“那就第二個，少爺你直接和姑奶奶說你今天的已經學習完了，你要出去。”

“我今天學了啥？”

“我看一下。”說着，東明立刻拿出一本小冊子，翻了兩頁說道：“《禮記·文王世子》”

“我不是在學《尚書》嗎？怎麼突然《禮記》了？”王甯一臉懵。

“《尚書》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了。”東明收回冊子說道：“那咱還是試試第一個吧。”

“不行，會跑出人命的。”

“那第二個。”

“更不行。”

王甯掃了眼前方的壯漢，忍不住歎氣道：“我又不考秀才，成天逼我學這個幹嘛？”

“為了不給王家丢臉吧，畢竟王家沒人會背晚來天欲雪，不如早還家。”

“笑什麼笑。”王甯從門縫裡踢了東明一腳，氣憤說道：“我這個才最合理！”

“咳——。”

忽有一聲低低的咳嗽從正前方傳來。

是姑姑身邊的得力小厮，王甯看清來人後連忙把頭縮進門口。

“夫人讓我來問問要不要給少爺找個大夫瞧瞧。”

“不用，馬上。”王甯尴尬道。

有人來催，王甯不得不從茅廁裡出來。

“怎麼辦？姑姑萬一讓我背書怎麼辦？”王甯拼了命的朝東明使眼色。

“我覺得姑奶奶今天心情不錯，少爺你服個軟應該能糊弄過去。”

“你怎麼看出來的？”王甯迷茫的眼神中帶着一絲驚訝。

“平日來茅廁催少爺都是問少爺是不是掉進去了，今天是關心少爺有沒有病。”

王甯輕輕啧了一聲，好像是這麼回事。

王甯一會到庭院中便變得谄媚起來。

“姑姑~侄兒這有新到的茶葉，要不要……”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快去把這身花裡胡哨的衣服換了，都快腌入味了。”年長的婦人嫌棄地揮了揮手。

“得嘞。”王甯見她一上來沒有問他課業便知道今天應無大礙。

“換件清爽的，跟我去見你爹。”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炸得王甯一哆嗦。

這是他沒認真上課被發現了，懶得管了，直接打包給他爹了？

見他爹必須把這一身換掉，而且要穿得越樸素越好。

一身曒玉色長衫，腰系绯紅色素帶，再配上薄薄的身闆，平日裡花蝴蝶一般的人，也硬生生凹出一副文人清骨的模樣。

王甯老實的跟在姑姑身後，神情嚴肅。

走着走着，他發現不對。這不是去他爹書房的路啊，這好像是去他祖父祖母院子的路。

“姑~我們去哪呀。”王甯問道。

“到了就知道啦。”

王甯心神不甯的跟在後面，祈禱祖父千萬别在。都說隔代親，但他祖父一點也不，甚至比他爹還兇。

“進去吧。”

“我？先進？”王甯腳步遲疑。

“就是你。”說着，年長的婦人輕輕推了他一把。

王甯擡起右腳，顫抖的跨過門檻。

“祖父、祖母、爹，孩兒至今未能考中秀才是孩兒不孝……”

“你，今年又沒中？”

一道清潤的聲音從王甯腦門上方傳來。

這個聲音好像不是他爹，也不是他祖父，但又有點熟悉。

王甯仰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灰絲回紋長筒靴，接着是薄墨暗花長衫之間綴着一顆檀香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