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面色凝重,“那個怪物免疫爆炸和火焰傷害。”
兩個壓箱底的手段被否決,格蕾來不及多想,欻欻的破風聲從腦後響起。一根樹藤猛地朝她抽來,看來這個怪物似乎終于要對她這個爆炸的罪魁禍首出手了。格蕾舉起手臂勉力抵擋,一邊順勢甩上鈎爪,全身繃緊,借力縱身向上躍去。樹藤抽向地面,在金屬地闆上留下深深的凹痕,不難看出挨上一下肯定會得到腦漿迸裂的下場。
根本不可能和這樣的怪物正面對抗!格蕾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一定有什麼其他的解決方法!快點,快點想出來!
在一次次的躍起與下落中,她的身軀愈發輕盈,幻覺帶來的後遺症正在漸漸消退……不過小花并沒有消失。
格蕾擡頭四處張望着,現實的“啟世站”和幻覺中基本保持一緻,除了部分殘壁斷垣以外,隻有一個令她格外在意的區别——天花闆上并沒有奪目到刺眼的人造陽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穹頂。
支撐穹頂的網格狀鋼架已鏽迹斑斑,透亮的玻璃如今被“巨樹”的枝條層層包裹,基本透不出滿載星星的大氣外層。
一個近乎瘋狂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逐漸成型——如果爆破的不是怪物本身,而是其頭頂的穹頂呢?
不久之前,楠姐一行人也到達了塔下。為首的小樂眼尖地發現了被巨樹層層包裹的啟世塔下竟然有兩個站着的活人,通過銀光閃爍的機械臂,他們勉強認出了格蕾的身份。
“那個機械臂!楠姐,是那個突然闖進餐廳的‘運輸者’!”小樂頓時如臨大敵,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除了敵人别無他想。更何況是那個行為怪異,分不清是敵是友的“運輸者”。隻見其中一個人交流了幾句後,巨樹竟然自動開裂露出了塔門。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塔中。
見此情景,楠姐認為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于是他們守在不遠處觀察情況。
不久後,黑色的巨樹頂端突然爆炸,一個黑影落下……然後又蹿起,如猴子般靈活地躲避樹藤猛烈的攻勢。一連幾次,險而又險地與樹藤擦肩而過。
格蕾發現地面似乎有幾個人影,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幻覺,待到其中一人與她打招呼後才發現竟然是真實的。
“你們……”她想要停下說話,但藤蔓卻像長了眼般朝她襲來,格蕾隻能繼續在空中逃亡。沒辦法,她在空中滞留時不斷打着手勢,“我”、“有辦法“、”殺死“、”怪物“。
在危急關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得到楠姐許可後,小樂也在空中噴出火球,“?“
“先“、”轉移“、”其他人“,包括倒在塔旁的瑞安
觀察到人員轉移完畢後,格蕾一轉攻勢,通過不斷騷擾巨樹誘使其攻擊她。隻見她掏出扳手,趁其不備朝巨樹緊閉的眼睛上狠狠一敲,然後迅速溜走,穿插閃現在藤蔓間。借勢上躍,直到達到玻璃穹頂的支撐柱處。
用于建造空間站的玻璃自然也不是什麼水貨,但鋼筋鐵骨在怪力藤蔓面前就像随處可見的棍子,輕而易舉地就被折斷了。
地面上,小樂看着格蕾的一系列舉動,一頭霧水,“她究竟在幹什麼?難道是想用建築碎片砸祂嗎?”
一連破壞好幾個支撐柱後,搖搖欲墜的穹頂終于不堪重負,伴随着清脆的碎裂聲,半球形的玻璃穹頂上裂痕逐漸蔓延。刹那間,凝聚了五十年前科技精華的巨型玻璃穹頂轟然落下,一時碎片四濺,将底下的黑色巨樹砸個正着。
巨樹徒勞地掙紮着,但在爆炸和火焰中曾保護祂的鱗片面對玻璃的切割卻毫無作用,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碎片刺破表皮,噴湧出黑色的血液。雖然部分碎片也朝楠姐等人襲去,但在防禦罩保護下好歹是平安無事。
和格蕾猜測的一樣,怪物并不免疫物理切割,她在心中暗自竊喜,如果爆炸和火焰都無法對其造成傷害的話,那在塔頂重創怪物核心的隻可能是手臂爆炸産生的金屬碎片。
但這不過這是她計劃中的第一步,真正的攻擊還在後面——
穹頂落下,澄澈的星空映入所有人的眼簾,失重環境下,氧氣極速旋轉着,消失在缺口處,一同消失的還有失去重力屏障後被真空吸引的建築廢墟。巨樹徒勞地掙紮着,但被玻璃和金屬切割的斷肢再也無法抓住塔體,隻能在氣流渦旋中沖出空間站。祂的枝條極限伸展,但也隻是堪堪堵在了穹頂缺口處,伴随着缺口的擴大,這個龐然大物終于承受不住負擔,随着抓住的玻璃碎片一起消失在了太空中。
危機解除了,但還不等格蕾他們松一口氣,新的危險又随之出現。建築的零星碎片将啟世站團團圍住,就像被衛星包圍的天體。但對于格蕾他們而言,現在卻無暇欣賞這一美景,因為伴随着空間站完整性被破壞,空間站不僅面臨着氧氣快速流失的危險,搖搖欲墜的外殼也預示着現在的“啟世站”離徹底解體也不遠了。
格蕾伴随着建築碎片落在地面,她打了幾個滾卸去力道,好不容易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不受氧氣流失的影響,還可以正常活動,多虧上次被船塢老闆耍了一遭後,她天天将便攜宇航服穿在身上,沒想到居然真的有用得着的一天。
應急通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楠姐等人正在試圖将昏迷的人運出去。格蕾清楚自己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在如今半失重的條件下,她兩步并作一步,快速來到“花園餐廳“的廢墟前,在小花鼓勵的目光中翻找着斷壁殘垣,最終在一個角落發現了她——小花空曠且廢棄的軀殼。格蕾阖上她的眼,輕柔地抱起她小小的身體,并收進空間紐,迅速扭頭向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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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年久失修導緻結構老化,亦或是穹頂被破壞導緻空間站整體結構不穩,随着穹頂倒塌,一道深不可見的裂隙從啟世塔的廢墟中出現,意圖将空間站整個撕裂開來。
時間不等人,當格蕾即将到達緊急出口時,一塊幾噸重的金屬地闆碎塊受重力影響向背後襲來。格蕾急忙側身避讓,但卻晚了一步,出口被碎片堵的結結實實。
她一咬牙,實在不行隻能另想他法了。但情況危急,空間站的裂隙還在不斷加大,現在已經延伸到幾臂遠的地闆處,哪裡又有什麼别的路呢?
難道就要交代到這裡了嗎?
不等格蕾心中延伸出絕望的情緒,她突然發現面前看似堅不可摧的碎塊以中間為圓心,正在如蛛網般一寸寸碎裂。最終,金屬如同豆腐渣般垮塌,露出了後面海藻般糾結的亂發,以及一張蒼白且大汗淋漓的臉龐——是瑞安。
這個一貫善于隐藏真實情感的魚人少年,在看到格蕾安然無恙的那刻竟也罕見地松了口氣。他放下了手中無風自動的古書,欣慰的神情和後方楠姐、小樂等人随時準備戰鬥的緊繃姿态形成了鮮明對比。
“對不起,我好像搞砸了,”面對這個熟悉的面龐,格蕾在怪物消失後頭一次松了口氣,她背對着逐漸解體的“啟世站”,下意識伸出僅剩底座的機械臂,又瞬間換回了滿是塵土和細小傷口的另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試圖露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
格蕾的臉隐藏在背光的陰影中,隻有一雙眸子在閃閃發光。在她背後,太陽轉到了一個恰巧的角度,熾熱的光芒照耀在于世間消弭已久的“啟世站”上。光線透過格蕾飛揚的發絲,最後一次拂過寫着“啟世站”站名的金屬牌匾,就像它的名字那般,似乎預示着一顆新星的升起——踏過了起始的站點,走向未來。
受到笑容的感染,瑞安下意識向格蕾走去,卻因幻覺的後遺症脫力暈倒在地。在恍惚間,他似乎看到格蕾焦急的神色,感覺對方将他也拽入即将崩塌的啟世站大廳。同一時間,火球呼嘯着飛過,猛地撞向他剛剛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個焦黑的深坑。
瑞安勉強睜開了眼,緊急出口的對面,楠姐和小樂神色憤慨,季一平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那個魚人拿着禁書!他和召喚邪神的人是一夥的!”周圍不時有人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小樂連忙招呼他們,試圖使其和先鋒隊站在統一戰線。
啟世站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等季一平恢複過來,她和瑞安今天一個也走不了。眼見形勢愈發危急,格蕾隻能在心中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一定還有什麼其他逃跑方式……等等,逃跑!
就在不久前,她也曾以相同的方式逃離了“故障之城”。
“你的飛船,我可以幫你聯系到他。”小花漂浮在她的身側,看起來她們的心靈相通并沒有因為邪惡生物的離去而消失,古靈精怪且飄渺不定的電子音從耳畔響起,“隻要帶我一起走,我會附在你的機械臂上。”
“成交!”
瑞安倒在一旁,他疑惑地望着自言自語的格蕾,但漸漸地,這種疑惑就轉為了目瞪口呆——不為别的,隻因為一艘飛船突然出現在背後不斷擴大的缺口處。
“彼特裡科“号藍色的尾焰在漆黑的夜空中刹那間掠過,留下一道優美的弧線。宛如天神降臨,光與暗的交界處沒上漆的金屬外殼散射出耀眼的光暈。“彼特裡科“号的金屬銘牌在火光中閃閃發亮,金光流轉之間,艙門開啟,機械女聲帶來了久違的問候,”這裡是艦載助手帆闆,格蕾船長,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