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跟着《望雲川》劇組在深山老林裡拍戲，每天一睜眼就是化妝，拍到滿天星鬥再滾回賓館休息，在片場吊吊威亞打打架，時不時和紫言仙子搞搞陰謀虐虐女主……這兩個多月的日子竟然從眼皮底下溜走了。

直到片場每一個工作人員都面帶喜色，竊竊私語躁動不安，夏月一見面就給他八卦地問他準備去哪裡過年——

宋朝桐才恍然意識到。好像是年關将近了。

導演說是要嚴格把控預算，在年前把所有戲拍完。也算是如期完成。

今天拍完這最後一場戲，宋朝桐和夏月殺青。

一周後男女主殺青，所有的拍攝任務就完成了。然後再是後期剪輯，送審……

預期趕上明年暑期檔。

“過年哪兒也不去，就在家呆着。”宋朝桐悄聲說。夏月就搖頭晃腦，意思是好大一個宅男。

“我要去采爾馬特滑雪。”夏月說。

“不回老家？”

“度完假再回。”夏月替自己解釋完，又譴責宋朝桐，“你不是也不回……”

宋朝桐無奈：“也沒地方回啊……”

他在這個世界上可沒什麼親緣關系。

其實想明白了，過年也就那麼一回事。家裡得有牽挂的人才叫回家，不然和平時上下班也沒什麼兩樣。

宋朝桐覺得今年過年，多半就是看看春晚第二天睡個懶覺，然後就可以繼續爬起來工作了。

“和朋友出去玩啊。”夏月鄙視他，“除夕夜的藝人難道不是和餃子外賣員一樣忙碌的工種嗎？”

這倒是個好槽，一看夏月就是春晚的忠實用戶。

宋朝桐笑而不語，腦子裡漫無目的地搜索着合适的人選。

鄭子軒？黑老師倒的确是H市最佳地陪，吃喝玩樂的一把好手。但正因如此陛下最近日理萬機，被其他的好bro包圍了。宋朝桐對他們的嘻哈文化不是很吃得消。

古麗蘇如合？小黃玫瑰倒是見多識廣又聰明細心，是一個合格的旅伴。但孤男寡女……那至少還是得拉上鄭子軒一起。

甚至李頁程這個名字在宋朝桐腦海裡出現了一秒。

聽說他最近過得十分抑郁，宋朝桐覺得作為同事很有必要慰問一番。

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唯獨有一個人，宋朝桐想到了又避開。既沒否定，也沒肯定。

許駿行。

宋朝桐扪心自問。

但又覺得這事兒不是在這喧鬧的片場一時半會兒想得明白的，或許得找一個安靜的時刻，泡上一杯茶慢慢考慮。

“宋老師！殺青快樂！”

正出着神，突然懷裡被塞了一大捧鮮花，有人端着殺青蛋糕，有人舉着攝像機跟拍。突然很多人圍了上來。

宋朝桐連忙接了，說多謝。

夏月人群被圍在另一邊，兩個人隔着人山人海對視一眼。

攝像機無聲地記錄着。

這一幕應當會作為日後的花絮，在《望雲川》播出後放出。

宋朝桐的腦子還在想着剛才的事情，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夏月于是豪氣地一揮手，說我來拍，你們拍的還沒我拍的好看。掏出手機如摩西分海，成功破開人群站到了宋朝桐身邊，45度角合照一張。

她現場修起了圖，紅衣少年本是氣勢淩厲的豔麗容顔，但此時眼裡多了一絲茫然，就如同堅冰破碎，露出一團柔軟來。

怪惹人憐愛的。

當然夏月是不會憐愛他啦，經過兩個月的相處，她已經徹底認清了角色和宋朝桐完全是兩個模樣——

飛廉是破碎感拉滿驕傲又倔強，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而宋朝桐至少是道行有百年的老狐狸了。心疼他一定是會被打臉的。

夏月有時候覺得這個人的嘴實在是可惡得很，樂趣應當是幼兒園級别的。

有時候又覺得他有種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疏離。

“咋啦，要殺青了emo了？”夏月難得好心問。

她自己其實感覺挺舍不得，主要是這回确實遇到了不錯的同事，辛苦的兩個月也就不那麼難熬了。

宋朝桐嗯了一聲，并沒有否定她。

“但聽了你的話，發現竟然沒有朋友能陪我過年。”他面無表情說，“也很悲傷。”

夏月被他酸倒了一顆牙。

“找你家駿寶去！”她就不信了，以這兩個人的膩歪勁兒……

遲早躺一被子！

……

宋朝桐漫無目的地走在回賓館的路上。

難得清閑，什麼事都不急着幹。他倒希望走得慢一點才好。

平時走這條路，不是急着去片場上班，就是急着回去休息。總之目的是很明确的。

今天呢，想走到哪裡去？

聊天軟件裡，和許駿行的上一條記錄停留在一個月以前。

聊天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每天聊就會有慣性。打開手機，什麼亂七八糟的口水話都往裡發一發，也不覺得哪裡奇怪。

一旦擱下了，再想起個頭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