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在展覽進行的第五天在醫院與世長辭,他的葬禮十分簡單,到場的人除了牟利的媒體,隻有同事和一些關系較近的學生。林天穆他們三人自然是在列,對沒有家人的森川,林天穆盡管和他關系也不再是親近的師徒但名義上依舊是老師和學生,來往的人并不知内情,依舊将他當做森川的愛徒對待。
他倒也沒有講明,而是盡力做好分内的事。他從心底是恨森川的,這股恨源于他對自己的不坦誠,但他終究是不能做到立刻形同陌路,這幾年來他和森川之間更像是孤獨的互相取暖的人,森川待他宛如自己的兒子,他固然是有家人的,但是他們的存在在他的生命線裡并不深刻,唯一讓他還有這牽挂的隻剩那個多年不見的妹而已。
守夜的頭一晚,餘織有史以來第一次問他,他的家人怎麼樣了。他隻默默地說,隻有妹妹。自然指的就是上次見到的林穆然。
餘織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也就不再開口了。
而他,在她的提問後,便開始想起自己的家人。除了穆然,死去的母親,還有那個不知所蹤的父親,以及那一大家族的親友。
他的胃開始翻滾,臉色煞白。
“你沒事吧?要不去休息下?”一旁的直子見狀關切的問道。
“不用,大概是沒怎麼吃東西,胃餓着了。”
“我去拿點東西過來。”
“還是我去後面吧,在這裡進食不好,别丢了森川的體面,讓人非語。”他說道,站起來朝靈堂後面的會客處走去。
橘正逸也站起身來跟着進去了。
“學長,你沒事吧?”他走上前扶着林天穆的胳膊:“你先坐下,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吃。”
“直接拿今天招待客人的東西,先将就應付一下吧!”他蜷曲着在榻榻米上坐下。
“不行,天這麼冷得吃點熱的,你等着,很快就好了。”橘正逸挽起西裝的袖子,走進廚房。
他靜靜地盤腿坐在那裡,頭有些疼,他伸出手指用力的按了按太陽穴,稍微覺得好些了。
從這裡可以看到庭院裡那棵森川最喜愛的雪松盆景,這株盆景大抵是他最珍愛之物,甚至比過他的畫。就連自己也從來沒有機會碰過它,不管什麼情況他都是親自照顧它。想來,是很重要。
他趁着月色和雪的映照,細細的看着它,枝丫久不修剪,變得參差,但長勢卻好的出奇。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他覺得,等葬禮全部結束,他必須把它送到大木那裡去。
橘正逸端着一碗素面坐過來:“學長,老師的畫展開展快一周了,待他的葬禮結束,展覽那邊要怎麼辦?”
“繼續開展,按計劃進行便是。”
“也對,隻是,沒想到老師的逝世使得畫展突然萬人空巷,世人真是冷漠啊!”作為森川的關門弟子,溫室裡成長的他跟在林天穆身邊辦展的這幾天真可謂是看盡了行業裡的人情冷暖。
他沒有說話,隻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吃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