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茹挖完了姥姥自家種子的一行,再挖旁邊一行,一鍁下去,又大又圓的洋芋滾落出來,擇開覆在土上纏繞在一起的幹洋芋秧,并提溜到一邊,把土裡的土豆一個個撿出來,扔成一堆,這滿足感!每一鍁下去都有收獲,叫人幹勁十足。
李亞茹似乎找到了訣竅,把鍁挖深一點,挖到土豆秧的下邊去,用力一翹,一個個土豆都露出頭來。挖得深,不會把土豆鏟成兩半,減少受傷。多出來的土就倒在一邊。
姥姥,“擱上翻地嘀嗫麼,勻勻把地都翻過咧,費勁嘀很。挖不動咧就擱哈我挖。”
“挖出來就行麼。”
埋頭苦幹,終于,所有的洋芋都挖完,從土裡撿出我們所能看到的最後一顆,結束。“哎呀,我嘀老腰呀!”酸,酸得快要直不起來。挖洋芋不費腿,弓着腰着實酸爽。弓着腰往旁邊柳樹下去,姥姥還在說話,“再不是你,我還得挖給一陣子。柳樹底哈不要坐,幹咧一身汗,涼涼嘀感冒咧。”
拖着疲憊的身子,李亞茹不情願地挪去太陽底下,一屁股坐下來,挺直了腰杆,舒服多了。
姥姥沒有休息,又拿着桶子裝起規律散落在土地裡的洋芋來。起風了,風把白楊樹葉刮得“沙沙”作響,把柳樹叢刮得東搖西晃,一種優美的搖晃,像是綠水中的點點波紋。姥姥依然戴着頭巾,彎着腰,一個一個撿拾,不急不忙,把桶子裝得尖尖的,似乎一直不知道疲憊。裝好了,繼續撿洋芋,把三、四個放在手裡磕一磕土,放成一堆。也是,天天都幹些農活,鍛煉身體,身體倍兒棒!
姥爺開着裝滿土豆袋子的車回去了。
李亞茹隻覺得又幹,又渴,又曬,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半了。起來,繼續幹活,早點幹完早點回家。“哎呀,走不成路,連屁股蛋子都是酸的。”
李亞茹心急得很,看到什麼活就快快地要幹完,但是又幹不太動,幹上一會兒就動彈不得了。就在幹活的時候都在想過去以及将來的事,開□□動會打氣球,給優勝小組發本子獎勵要及時,十月底就期中考試了課上到哪裡了還有一個多單元還有很多卷子要講快點……一件件,一樁樁,這心裡盛着事,幹活也不得勁。
幹不動,又回來歇着,透過婆娑的樹影,看到一隻不怎麼精神的蛐蛐呈曲線狀爬行,像是電沒充飽的小機器人,一忽兒停一下,一會兒前行一截,很快就爬到土堆半坡裡去了。
姥爺把小舅家的破三輪車又騎上來了,把最後幾個半袋子洋芋裝在前面。把幹枯的土豆秧都劃拉地收在一起,把一個個小堆堆成一個個大堆,一抱子一抱子抱到三輪車鬥後面,把車裝滿。姥姥撿了些凍爛的西紅柿,坎了一個包包菜,李亞茹拾掇了剩餘的袋子、吃食,一切就緒,準備回家。
回來姥姥就把拌湯熱上,包子熘上。喝了些,吃了些,李亞茹跌過去就睡着了。一個小時後被尿憋醒的。天空烏雲密布,姥姥、姥爺正在拾掇洋芋。
“亞茹子,你還拾不拾葵花頭去咧?”
李亞茹木木地坐在長條木闆凳上,“幹不動咧……”
“哎嗨嗨嗨……”姥爺把小紅車裡的苞米棒子都翻進桶子裡,笑得都不會笑了。把桶子提到院子中央,坐在小闆凳上開始剝苞米皮。
姥姥拔了一棵碧綠的小白菜,摘幹淨了最外層的葉子,又掐了半把韭菜撿上。準備做湯飯。
本來回來吃飽了,李亞茹說不做飯了,姥姥也幹了大半天活,好好休息。姥爺說要做呢,姥姥也堅持做,咳。
姥爺故作玄虛,“你尕舅一家還吃來嗫麼?”
“哪能天天吃來?再不咧胡說!”
“老人嘀心在兒女上,兒女嘀心在石頭上。”陷入自我悲傷……
姥姥開始化孜然杆杆引火了,李亞茹又有了新任務——揪菜園裡紅了的朝天椒。
羊圈裡的羊還沒有回來,我沿着一層樓高的澇壩頂去看。秋天漠漠向昏黑,六點半的天就已經昏昏沉沉了。走到澇壩盡頭時,遠處的山脈呈現黑色和紫色兩種顔色。龔晨晨提着根苞米杆,趕着一群羊正要上大道,朝李亞茹喊道,“你下來吧!别站那麼高了!”
“你背嘀啥?”
“吃嘀。”
“吃嘀咋背到那麼大個尿素袋子裡?”
“還有我嘀兩本書。”說着跑過來将袋子甩上了高高的澇壩,好家夥,該李亞茹背了。
黑雲壓着金光,雲霧彌漫天山,天黑透前走高台,我心壯闊!
天黑透前走高台,我再也編不出來。
丢丢這個不顧家的,一天到晚都不回來,一天能見上一面都燒高香了。
李亞茹舀了大半碗加了雞蛋花的面旗子,“呼噜呼噜”吃,“咋這麼香?”
“說嘀不吃飯咧,一吃香又着實吃開咧。”姥爺比李亞茹吃得更得勁。2024.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