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總是刮些小風,刮了兩三天,成了大風。下午醒來,大風刮得樹枝亂擺,這似乎是一個漫長又無聊的下午。
大風把烏雲吹散了,微弱的陽光顯露在大地上。但很快從天山那邊又冒出大量黑沉沉的雲,散漫開來,遮蔽了天空。風還在刮,但天越來越陰沉沉。平時院裡亂飛的蒼蠅不知都躲去哪裡了,這也是陰天的好處。會不會下雨呢?下雨對觀光的人來說是好事,空氣濕潤而清新,但對趕節氣的農人來說,是耽誤了一天的工期。
小小的姥姥,高高地舉着一根幹樹棍把葫蘆秧頂到牆上,翻到牆頭的另一邊去。今年葫蘆秧長勢旺盛,已經結了好幾個跟飯盆一樣大的葫蘆了。
“今年嘀窩葫蘆咋長嘀這麼大?”
“一個葫蘆秧底哈墉咧半桶子羊糞,還有一把化肥。”把葫蘆安置好,姥姥走到菜園邊上,“害桑黃嘀,人菜園邊邊上種了些芫荽,澆些水就出來咧。這個刨個頓,那個刨個頓。”土質松軟,剛剛圓圓還在那邊埋屎。
到了傍晚,雲凝在天空上,沒有風,樹葉一動不動。慢慢地,掉了幾滴雨。而後噼裡啪啦豆大的雨珠打下了,下了陣子,地還沒有濕。
開店鋪的農人也回家了,李亞茹去買了五根火腿腸,給丢丢送過去。丢丢從小吃火腿腸慣了,剛聞到味兒就着急忙慌地從草棚上跑下來,試着輕輕咬了一口我手裡的腸,像是怕咬到我,沒敢發力,什麼也沒吃到。我又往前遞了遞,它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而後咬了一大口,把整根火腿腸從包裝裡扯走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這家夥果真有了十足的野性。我又拆開一根,搉了半根放在它旁邊,起身準備回去了。它轉過頭來瞧我,我說,“快吃吧,媽媽回去了。”它才又吃起來。剩下半根拿給圓圓,圓圓到底小,沒啥力氣,聞了聞,舔了舔,什麼也沒咬下來。“大口吃。”這小貓沒吃過火腿腸,試探性地吃了一點,确定可以下咽,繼續一點點咬着吃起來。圓圓是個聰明小貓,下午我跟姥姥化孜然杆杆,它也跟上,跑了一兩百米跑到柴堆裡面,好奇地東鑽西鑽。我們回時叫它,它很快跟過來,一點兒也不貪玩。
九點半了,我轉悠到小姨家門口,門上還挂着鎖子。轉悠到小舅家門口,一家子也還沒回來。雖然落了雨,但農忙的人還是在農忙。七月,每個人都早出晚歸,有自己需要做的事,叫我這個蕩來轉去的閑人,覺得這陰沉沉的小村莊更加的空落落了。
大黃狗卧在窩邊,白天側着睡,晚上蜷縮着睡。比起它,丢丢的生活就要豐富、自由得多。生命如此啊,我也在這個戈壁灘上,日複一日地做着看似相同的事,半年沒有出過遠門了。我總是有一種禁锢、孤獨、空曠感。
一清早六點半起床,抽了五個小時的苞米穗,重複着同一個動作,做着簡單的工作,身體感覺到累。不像以前那般對什麼都充滿新鮮感,有了解新事物,做簡單工作的想法。現在隻覺得疲憊,不想再繼續簡單重複。人該做點什麼才讓自己的生命充實一點呢?
停了一會兒的雨又落起來,我坐在東棚下聽雨打在裁闆棚上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叮叮咚咚”,卻又不能安心聽雨。看太陽能燈下的雨滴落在水泥地上又消失,一閃一閃的,卻又不能安心看雨。像有什麼必要的事情需要着急去做,又沒有什麼事情必須現在做完。被工作中的瑣事和檢查催趕的一天又一天後,就算已經進入假期,我心裡還想着把下學期的筆記多寫一點,但手上又一點不想繼續這種無聊的機械性抄寫,我仿佛得了拖延性焦慮症。2023.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