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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幹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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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姥爺嗆得沒話說,就哈哈大笑。

午睡必不可少。

“我們小區二樓嘀給保安端咧兩盤子拉條子,保安群裡頭感謝嘀嗫。都是個人麼,你說保安一個月拿上兩千塊錢,現在中午四十度,連命晝夜守嘀嗫。”大舅看着手機,咋呼了這麼一句。把手機聲音放得很大,從早到晚無限制地看手機,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簡直是太煩了!他不管别人想不想聽,就自己看。他每次看,我都不得不拿着書出門去院裡看。但是,想一想若是沒有大舅到這來,我也鮮少地坐桌子,怎得就非要和他搶?

我穿過曬得燙乎乎、熱烘烘的水泥地、石子地,來到布滿樹蔭的老院。地上落滿了荒葉。土地幹旱,山水分批來,昨個來的那一趟流不進老院的園裡。白楊樹一半的葉子都變黃了,有少些落了下來。

書看了沒多久,大舅說要開車去拉沙子。我高高興興坐上。車跟在一個慢吞吞的挖機後面行了幾百米,過了馬路,進了戈壁,在一堆沙子旁邊停了下來。這……人自己走,不出三分鐘,也走過來了啊……

“你幹啥去嗫?”我下車曬了會子,轉悠着往回走,大舅叫住了我。

“回去嗫,曬嘀啥一樣。”

“老前面,天山那傍個卸去嗫。你以為裝上往哪兒卸?裝上原扣哈噢?”

“噢……也是。”

車裝好,出了小村莊便是無盡的戈壁。灰白的石子兒鋪滿了路中間,路邊上。路邊半河的黑水奔流,比起村裡的小溝,這河水激流,翻騰出無數的灰白泡沫,污水滾滾,最後都流進了田裡,灌溉農作物,倒叫人擔憂害怕起來。

“你看,天山頂上啥雪都莫有咧麼,再幾年夏天也能看見雪。”

“就看冬天下不下咧麼。”卸下沙子,大舅瞧了一眼水,“直直上去就是天山圈,你看天山半中腰那個白花花,炸哈嘀石頭,開咧礦,破壞生态,水才成咧這麼個。”也就是胡亂猜想。

回到家,姥姥、姥爺又問開挖機的大哥要來一個長寬高一米多的開口方型木箱,說留下放個東西。沙地邊遺留的四五塊空心磚,姥姥也看得好得很,撿回來。準備給人家工作隊送些菜表示感謝,姥姥明早就到地上揪去。

傍晚的廣播響起來,不僅有新聞,還有廣告、相聲和歌曲,廣播聲音之大叫耳背的老年人也絕對聽得見。中午便吵吵了三小時,這會子又吵吵,叫人不願聽,如是連個安靜的看書處也尋不到了。

李亞茹映像裡的農村,還是童年時那個一窮二白,安靜而自然的農村。人們可以自在地放羊、摘菜、賞景、觀月。李亞茹不習慣被動地接受信息,若是新聞這等關鍵信息,一天播一個半個小時,倒叫人也能理解,奈何這廣播卻不加篩選。長久甯靜的,适合靜心安居和深度思考的農村是過去的影子,如今已全然不在了。

一個潛心寫作的人,想要的無非是一個适合做學問的居所,大學裡最适合。自從走出來,三年了,我從沒有機會再回去過母校。怎樣的生活都經曆過,暴躁的、焦慮的、傷心的、憋悶的、是非的、糾結的、暢快的、無憂的、自在的,但純粹快樂的日子越來越短暫,一天花十五個小時安靜看書,琢磨句段,斟酌字詞,不為生存發愁的大把時光不再。

我也許是自由的,更多時候,是無奈的。

看書的時間也有,比較零碎,被各種雜音打斷,被各種雜事打擾。幫忙做飯、洗碗、澆水,每天回單位的無數信息,心裡急,需要時不時出去轉悠,哪怕是在半河壩石灘裡被太陽曬得幹渴,頭暈,快要走不回來,也要出去轉悠。

一塊灰雲橫在西邊,下面的邊框被夕陽照出亮的橘色。龔晨晨站着,緊貼着水泥牆,“曬嘀燙燙嘀。”

姥姥也跟着靠過去,腼腆地笑起來,“燙炕!”

我坐在院裡,隻感到被已經播了兩個半小時的廣播吵得頭疼,逐漸煩躁。

晚飯後,大舅要出去逛,我們去了最東邊的羅玉蓉家。出了羅家的東門,有青草麥田,還有一汪湖水。戈壁裡的人,怎能不愛綠洲?我往門外走去,正好羅家一個讀五年級的小男生,自發地跑過來跟在我身邊,問東問西,從這黑夜裡走,也叫我膽大了不少。

九點半月亮就升起來,圓圓的,亮亮的,光芒微弱而溫柔,像一顆珍貴的與世無争的珠寶——橘調的珍珠。這圓月,讓人想起了,最貼切的,夜明珠!月光将人淡淡的影子映在地上,以一種簡約的美,诠釋着屬于夜的光輝。田地裡的涼氣、濕氣、青草濃烈的清香都融在空氣裡,大自然的氣息啊,自在,自然……

想羅老四一家三口,孩子讀小學時也在學校周邊租一間平房住。家裡陳設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另外有些鍋碗。過年我跟着父母拜訪過一次,羅老四家冬天舍不得燒煤,房裡冷冰冰,桌上隻有雞爪一個肉菜,再就是土豆白菜,生活拮據。讀高中時我去過幾次,羅老四的家裡也總是如此,着實清貧。

如今再來,羅玉蓉已讀中專,老兩口種地為生,曬了半院的麥子。南牆過去有白楊樹林,東門出去有湖,吃水不愁,風光不錯。磚房有四間,屋裡牆白地淨,地闆磚锃亮,有桌有床有梳妝台,梳妝台上擺滿了護膚品。想是前幾年舍不得花錢,認真存下來,裝修了村裡的房子,慢慢地,終于有個好生活了。

“越種我看那越胡整開咧。野豬又整鳥又整,莫有曬,一個濕嘀很,一個灰穗大嘀很,拉上去人不要咧,又拉上回來。種子不拌,那急嘀很,你急嘀它又不是出不來咧,急急種上,就成這麼個咧。”羅老四在和大舅談論關于種地和收獲的事。

“就是,種嘀種嘀人就胡整開咧。二十畝地嘀苞米嗫,又不是兩畝地。這一抽穗子那就長去不長,定住咧麼。說好咧要制種嗫,人老闆不要咧。老闆說咧一聲,栓喜也莫問去。二十畝地,要杆莫有杆,要苞米棒子莫有棒子,要苞米籽兒莫有籽兒,旱嘀旱到咧,澆咧山水嘀錢都賺不回來。”大舅的大緻意思是,小舅種的苞米簽了合約制種,品種的原因苞米粒兒結得稀稀拉拉,老闆不要了。抽了穗兒,制種苞米又瘦又矮,收杆子也不成。

“二十畝地嘀苜蓿,他還不打些子草?兩岔子就啥都回來咧。”

“栓喜那就好種個苞米麼,年年種苞米嘀嗫。前些年,白山人那就,他嘀麥子也送咧人咧,你嘀苞米也送咧人咧。老闆錢那就欠哈咧,農作物拉上走掉賣掉,自己吃嘀喝嘀倒糟掉咧。他幾千咧,你一萬咧,要不上咧,你還能把呐抓上來,打個頓?莫辦法,做嘀個莫辦法!”

說了一通,我們借着月光回家去。漫天的雲像堆積在一起的泡沫,而月亮似在泡沫裡淘洗。晚安,月亮。2022.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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