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邵桉噎了噎,一種落寞感在心底油然而生,是啊,他們不過就是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而已,如今相處不過也才幾天,隔着時間的長河,過往的芥蒂,如果沒有這次旅遊,他們大概率在各走各的路,更别說有機會提什麼情分了。
隻是她不甘心,沉思片刻後,她鼓起勇氣,堅定的眸子看向他,“看在你喜歡我的份上。”
“葉邵桉,你這麼自戀?”謝翊忱輕笑,好像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她是這種人”?于是頗感滑稽。
“不是嗎?”
她并不是傻子,看不懂别人對她的好。重逢這些時日,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隐晦又直白,她承認她很多時候也不确定他眸中複雜情緒下的真實想法,但是那那個備注呢?
或許在他看來,她是厚臉皮,是得寸進尺,但是那又怎麼樣。
謝翊忱默了默,“如果你非要說以前,那不值六萬八。”
“那現在呢?”
答案意料之外的傷人,葉邵桉暗自消化了一秒後,繼而揚起笑臉走到吧台後,靠近他追問道。“現在不了嗎?”
見謝翊忱沒有回答,她嬌俏的臉上更加志得意滿了,像在比試中拔得頭籌的花孔雀,高傲仰着頭,微傾身,繼續逼到他面前。
飽含期待的眼眸故意直勾勾地望着他,像是帶着若有若無的情愫,又慢慢向下流轉,去觀察他英挺的鼻梁、合抿的唇,以及克制得近乎細平的呼吸,隻要再向前一步,他們的身體便可以完全貼合。
“那麼你呢?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不料,謝翊忱迎着她傾慕的目光,坦然的垂頭看下來,沉聲反問,幽眸含芒,笑意松懶,“哦,現在你又喜歡我了?”
這回輪到葉邵桉不說話了。
而他突然擡動腳步,朝着原本試圖攻克他防線的她反客為主,迫得她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耳根爬上了一股灼熱。
“我記得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見狀,他深沉的眼裡躍起了一絲譏诮,似是覺得她的退縮如同葉公好龍般可笑,卻沒有就此停住,反倒像是來了一番興緻。
“你當時說,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
“你喜歡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高智商,喜歡像我二哥那樣成熟、可靠、有安全感的,你是智性戀。”
他語氣平靜,卻透着些耿耿于懷,悲涼的瞳眸緊盯着她,步步緊逼,意味不明的意有所指中似有情緒隐忍不發。
葉邵桉耳邊驟然一陣嗡鳴,那天的一聲響雷、喧嚣的汽車鳴笛聲、壓在夏季夜暴雨中的模糊霓虹,此刻紛紛彙聚在了面前人眼中。
穿過半座城市來到她面前的少年,目睹她以他的名字拒絕了向自己表白的男同學,滿懷希冀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緩解此前的隔閡,以及橫在彼此中間的一切,可随着她唇齒張合,少年愕然怔住,悲從中來。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阻力,驚得她劇烈鼓動的心跳漏了一拍,葉邵桉貼着酒櫃,抑住了冒到嗓子眼的顫抖,“……是啊,你二哥那樣的确實是我的理想型,應該沒人會不喜歡你二哥吧?”
第一次開家長會見到他那溫柔二哥的時候,班裡不少女生私底下都在花癡,符昕允就曾冒着星星眼讓她找他打聽,他二哥有沒有女朋友。
想象中的逾越并沒有發生,逼近的腳步适時地停在了一步之外。
隻聽他嘲弄地輕笑一聲,“可惜,讓你失望了,我二哥結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你不是說他眼高于頂,決定單身一輩子的嗎?”
那會兒她不好意思替符昕允開口打聽,最後還是符昕允自己出馬,經過一陣子的迂回戰術後,才從他口中了解了一些情況,沒想到卻是少女心碎了一地。
因此這個消息對于葉邵桉來說無異于母豬會上樹,八卦驚訝蓋過了緊張慌亂,一時都忘了兩人之間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忘了再閃躲。
“好幾年了,大二的時候吧。”
謝翊忱定定端詳了她一會兒,往後退開徹底拉開了距離,徑自倚坐到了吧台邊,回憶着,說。
随手拿起一旁的杯子,就又往裡頭添了一些酒,“抱歉沒來得及通知你,哦不,反正你後來喜歡的人也不少,也有了男朋友。”
他眉目平淡,話裡有話。
金色的液體随着微仰的頭悠悠啜飲,順喉管而下,又似乎已将過往的失意怅惘盡數釋然。
“你這是在吃醋麼?”葉邵桉将手背到了身後,支着櫃牆,撇了撇嘴。
謝翊忱低頭自笑,唇角頓時露出了一抹玩味。
須臾之後,他柔和閃爍的雙眸看向她,“你不是不知道你的節目聊什麼好嗎,我倒是覺得你可以聊聊自己變幻無常的精神狀态,絕對有熱度。”
“謝翊忱你什麼意思?”是在說她像個瘋子嗎?還是在譴責她濫情花心?葉邵桉大怒。
對面的人卻無動于衷,神色肅穆,“合理建議。”
目光與她短兵相接着,沉吟了半秒,又說,“算了,你不用賠了,買新的也沒有什麼意義。你走吧。”
他說着,酒杯自顧自送到唇邊,顯然不再搭理她。
葉邵桉咬緊了牙根,“這是你說的!”
關上的店門送走了此刻店裡唯一的客人,四周頓時歸為一片沉靜。
謝翊忱失神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酒櫃前,拿着酒杯兀自喝着。
推門聲響,傳來一道女聲,“請問,現在在營業嗎?”
他頭也不回就說:“現在不營業。”
對方遺憾感歎了一聲,關上門,退了出去。
不多時又有人推門進來。
他的回複如出一轍。
“臭小子,現在不營業,什麼時候營業?”謝澤峋一巴掌拍到自家侄子肩膀上,一邊招呼着客人,一邊拿過酒瓶看上面的年份就數落他,“不懂好貨。”
“叔,那瓶96年的貴腐真挺好喝的,别放着了。”
謝翊忱回過神,微微一笑,起身拿着高腳杯走近洗水池。
謝澤峋睨他一眼,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高腳杯,打發道,“你要是今晚趕飛機就趕緊走。”
他擡手無奈搓了搓頭,邁步穿過掀開的帆布簾,很快,背影便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