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陳關山,鎮西那邊的老陳頭。”
謝翊忱了然,他雖不認識這個老陳頭,但是也聽說過幾回,對方是出了名的乖嘴蜜舌與熱心腸,也不再糾結稱呼,掃了掃手,本想随了他去。
不料實習生小陳支支吾吾開口,指了指他們二人中間,“那個……中間……”
葉邵桉和謝翊忱一同看去,那是一碗牛骨高湯。
她說呢,誰的一碗湯?來時就看見了。原來是他的。
“我幫你。”謝翊忱很快熱心表示,就要給他遞湯。
不料實習生小陳卻連連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
熱心的“老闆”恍然大悟,舌尖頂過上颚,遲疑失笑,“你要坐中間?”
實習生小陳點點頭。
“……所以,麻煩您讓讓。”
葉邵桉的視線掃向旁邊某人,他寬肩窄腰身材高大,此時肢體又極為舒展,一個人占了兩個人的位置,留給中間小陳的地方确實不多了……
熱心的“老闆”頓了頓,“要不我往裡……”
體貼的實習生小陳連連搖頭,還是不願麻煩“老闆”給他搬湯,“不用不用,我就坐那裡,不用換。”
然後三下五除二跨進長凳,坐在了兩人中間。
謝翊忱默默移開自己的手臂,将餐盤往外挪了挪,看着他這般自若擠入其中,又看着他自若低頭吃起盤裡的食物,看着看着,莫名就“笑了”。
可實習生小陳吃飯很純粹,吃飯就是吃飯,不顧别的,他好像把吃飯當做一件很認真的事在做,就連葉邵桉幾次笑着轉頭看他,他都沒有發現。
葉邵桉越想越好笑,她突然在小陳身上幻視一位故人,那人以前被他父親送到老闆的公司實習,對方姓古,因為上頭還有位父親,他開口就把人叫成了小古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動靜越來越明顯,最終還是引來了小陳的注意。
小陳突然疑惑轉頭看向她,問,“你怎麼一直在看着我笑?”
不知是誰的刀叉劃在餐盤中,發出一聲厲響。
葉邵桉的笑容剛收,可一轉頭看見小陳的臉,又忍不住揚起嘴角,連連擺手已讀亂回,“沒什麼,你長得像我前男友。”
莫名的厲響更加尖銳了……
剛說完這話葉邵桉就後悔了,萬一小陳不理解她在搞抽象,那就誤會大發了。
未想,小陳盯着她默了一秒,“謝謝。”
一雙筷子撈起碗中的牛肉,自顧自吃得面無表情。
解釋的話語堵在喉間,葉邵桉隻得默默咽回肚子裡,扯了一個幹笑。
小陳的飯吃得極快,不一會兒就連人帶盤起身,從她身邊消失了。
葉邵桉覺得尴尬,各種腦補滿腦子亂竄,也不好意思再去關注小陳是把她當成了盤絲洞裡的妖精,還是犯花癡的醜女,恨不得一頭埋進那盤意大利面裡,吃個纏纏綿綿地久天長。
意面醬濃,不小心就沾出了嘴角,她伸手去抽桌上的紙巾,另一隻手卻在她之前将抽紙拿走,我行我素地抽完了那最後幾張……
你是要去拉屎嗎?!
葉邵桉含着小半嘴的面難以置信轉頭,那人用一張擦了嘴,又用一張擦了手,最後用一張擦桌子,還不忘悠悠側臉看過來,冷冷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神态。
葉邵桉冷不丁剜他一眼,在後勤服務見狀往桌上補來紙巾時,眼疾手快搶過了那包抽紙。
不料那人一聲嗤然輕笑。“誰跟你搶一樣。”
她咬牙白了他一眼,氣到不想理,幹脆裝聾作啞。
入座時這桌上幾乎坐滿,到這會兒人卻走了不少,對面的位子頓時顯得有些空曠,可身邊卻像籠着一層低氣壓,讓她倍感煎熬。
葉邵桉悶着一張臉低頭吃面,隻想速戰速決。
“好好的,幹嘛和人家女孩子吵架。”
秦之瀾走近坐到謝翊忱一側,湊過去拉了他胳膊一把,就壓低聲問他。
看似詢問,還是家裡長輩教育小輩的口吻,實則是為了幫忙緩和氣氛。
微壓低的聲音并無所掩,一字不漏的送進葉邵桉耳裡。
可被規勸的人非但沒有收斂,餘光瞥過她,恣肆揚聲,“誰說我和她吵架了?她話都不會說,怎麼和我吵架?”
士可忍孰不可忍!
葉邵桉“啪啦”一手放下餐具,轉頭瞪過去,“就你會說話?!就你有嘴?!就你不是啞巴?!”
她的責聲劈頭蓋臉,但在熱鬧的宴席中就并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偶有人投來一眼,不多時又收回注意力投到了聊笑中。
謝翊忱看着她,薄唇合抿,眸中的銳氣霎時降消,避開目光,就不說話了。
葉邵桉也不知道是自己突然一頓輸出導緻面目表情過于猙獰,還是情緒外露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竟然讓他這個一向巧舌如簧的人閉了嘴。
火氣漸平,她聲音也收了厲意,最後輕瞟他一眼,重新拿起了餐具,“我才懶得理你!”
就這樣,他們之間忽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這時秦之瀾卻突然笑了一聲。
葉邵桉有些囧迫,又聽秦之瀾說,“哎呀,邵桉你别理他。他小子就是欠的,你就應該别和他說話,憋死他。”
幸災樂禍的語氣表情,打消了她的顧慮。
葉邵桉對秦之瀾笑了笑,移眸去瞧他,沒想到他餘光掃來,撞上她略略故意揚起的挑釁和得意,竟然一言不發,默默收回視線,照單全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