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神情凄恍,從未有過的無助,啞仆的兒子說的那些話,猶言在耳,字字錐心。
“當年大娘子在你娘的安胎藥裡加了東西,本想就此清靜了,誰知你福大命大活了下來。”
她的心疾是因為那藥,她母親的命也是因為那藥,什麼災星,什麼難産,都是騙局和謊言,姜祥雲呢,他應該知道這件事,隻因為母親和自己不為他所喜,就可以不聞不問,人命在他們眼裡既輕且賤。
姜窈彎下腰五髒六腑被擠壓在一起般窒息,大夫人和姜家是她翻不過去的兩座大山,她能做些什麼為母親報仇,她不知道。
姜家隻有祖母待她要比旁人好些,每年的冬衣和例銀都會差人再送一份,但這點寵愛是有限度的,祖母定然不會因為她鬧得家宅不安。
兜兜轉轉,如在迷宮,每一條都是死路,她想要逢生,想要得見天光。
是龜縮一隅還是闖出來一條血路,姜窈自然選擇後者,這麼多年,她沒有一次祭拜過母親,不論如何她都要回京,要為母親讨個公道,明面上她是不能做什麼,可她們能用一些陰毒手法,自己就不能用嗎。
“橙黃,你想要回京城嗎?我們從那裡離開的時候還小,我依稀記得那年花燈節的晚上,紅燈籠照亮了半邊天,可惜此後再難得見那般光景。”
“姑娘去哪我就去哪,隻是姑娘還去尋找江公子嗎?”
姜窈猶豫過後點了點頭,她心中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我不相信他會變心,隻是擔憂生死,他所行之事又極為兇險,如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我們相逢相知,我定要送他一場。”
囑咐橙黃看好家,姜窈就動身前往。
她步子不快,走了一個上午才堪堪行了三分之一,因着她是走的小路,需要繞過一條河,過了這條河再往前走就出縣了。平時行人要過去都要渡船,此時已經臨近晌午,乘船的老翁不見蹤影應是去吃午食了。
姜窈停了下來,拿出包裹裡的吃食坐在在河邊休息。
身後沉重的步子踩在草上的簌簌聲響,還不等她回頭一隻手就從身後抱住她,将她往身後的樹林子裡扯那人身上的汗腥夾雜着酸腐讓人幹嘔。
姜窈一面罵他,一面呼救,拿起自己的包裹,死命的往他身上砸。
“裝什麼?能不能被家裡想起來還說不定呢,就算想起來了,也遲早要被送出去做妾,都是伺候人的,不如我先教教你。”
這道聲音很熟悉,她聽過幾次,片刻就想到了是王猛,這到底是什麼世道,高人一等的視人命如草芥,一些男的還偏要在女人的身上吸血。
姜窈氣血上湧,頭腦還算冷靜,“王猛,你放開我,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回京之後要被送出去做妾,卻還要貪圖一時快活,若是事情敗露了你以為我會守口如瓶嗎,京城裡的貴人動動手指就能将你碾死。”
身後的人動作停滞了一瞬,姜窈趁着這個機會将包裹裡的匕首拿出來抵在他的肚子上,隻恨不得一刀刺下去洩憤。
“我錯了,姜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昏了頭……真的不敢了……不敢了。”
王猛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刀尖上,此刻它正順着自己的肚子往上劃,随着他的呼吸,刀尖刺破了皮肉,王猛當即屏氣,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王八東西,你的眼珠子和心都用在這些上面不如我挖了去,省得叫你以後再欺辱旁人,張嘴妾室,閉嘴妾室,你這種敗類又有多高貴。”
姜窈恨不得用着刀子将他戳成篩子,把這十幾年來的怨氣都發洩幹淨 ,她沒有什麼可以倚仗的,埋怨過天道不仁,世道不公,若不是還有兩樁事情未了,甯願拼了這條命,也不想讓人小瞧了去。
“是……是…我畜牲,我豬狗不如,姜姑娘您高擡貴手放了我吧。”
姜窈拿刀逼着他來到河邊,“跳下去!”
“啊?姜姑娘你……”
“跳下去!”
刀口又深了一寸,王猛再顧不得許多,撲通的跳入水中,好在渡河的老翁來了,姜窈去乘船了沒有再難為他,這條河水很深,他費了許多的功夫,才遊了上來。
王猛托着一身水漬狼狽地回去了,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他又氣又惱,心中盤算着要怎麼才能将今日的這口惡氣還回去,還沒想出主意回去之後就風邪入體病倒了。
姜窈上了船一陣頭暈目眩,方才折騰費了氣力,此刻眼前發黑,若不是她咬了咬舌尖提神,怕是下一刻就能昏過去。
“姑娘你怎麼了?喝點水,這小臉慘白慘白的叫人心疼。”
一隻粗糙溫熱的手很有力量的扶住她,那婦人在自己身邊騰出來了一個位置,将她拉過去坐下,然後往她嘴邊喂水。
“乖乖喲,怎麼這麼瘦,要是不抓緊點,一陣風吹過來就能把你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