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他碰見姵芸,那江晚熒呢?她遇見你虞奉明到底是萬幸還是不幸?說她吐血,他連想也不敢想,怎麼會痛到這種程度?
陸璟初吼道:“你以為晚熒是什麼人?!你以為她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了嗎?若她真因為你…”因為你流血,因為你生病,“因為你難過,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對得起她嗎?對得起她為你流的哪怕一滴眼淚嗎?!”
“陸璟初!死的不是你,你說得輕巧!你跟你夫人寫信回信回信寫信,她知道你在焦州吃了什麼喝了什麼!那我呢?江晚熒隻知道我死在錦江!我爹娘死了個兒子!我妹妹死了個大哥!你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
“你們的大局就是大局,我的大局呢?我的大局就是被你們算計!我的喜怒哀樂你們管也不管,安排我死就死安排我活就活!我沒有愛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嗎?!若今日你是我,敢問你夫人作何感想?你願意跟我換嗎?啊?你願意嗎?你若變成孤魂野鬼看見你夫人痛哭流涕,你會說‘真好,太好了,大局為重’,我問你,你會嗎?!”
“虞奉明!不許你提她!”
“我的所作所為?”虞奉明脖頸绯紅一片,青筋浮現,“怎麼?我要跪下來給你們磕頭?跳起來拍手叫好?還是請個戲班子唱上三天三夜叩謝各位大人賜我一條死路?”
“你坐上這個位置,就由不得你!”
“我坐上這個位置?”虞奉明反手指着自己,又伸出去,“我被你們架到火上烤,有誰問我願不願意嗎?啊?有誰問過我嗎?憑什麼你們喊我一句虞大人,我就要當虞大人!
“陸璟初,你枉為讀書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你當年是個探花,放榜之後當了個幾品縣尉?辛苦了多久才當上大理寺少卿?我呢?榜上有我的名字嗎?憑什麼我直接做了天官?你碰見我還要畢恭畢敬喊一聲虞大人!
“你方才喊我什麼?虞奉明?你幾品官我幾品官?你夠資格喊我的名字嗎?你配跟我同桌吃飯嗎?你是準備反了?本官讓人打你五十個闆子也叫做賞!你不是很愛冤假錯案嗎?你不是很公正嚴明嗎?這麼冤的案子,我做官第一天你怎麼不跳出來查我?怎麼不把我抓進牢裡以儆效尤?啊?你怎麼忍氣吞聲連個屁都不放?就不怕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你裝什麼狗屁好官?!裝什麼狗屁包青天?!”
陸璟初憤怒地抓起他的衣領,而後奮力一推:“天子說你是你就是!”
虞奉明跌坐在地,後背撞上塌沿。他笑一聲,淚滑下,無力又悲涼:是,就因為你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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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回去歇着吧,我來守着夫人就好。”
“不要緊,前些日子睡太多了,這幾日反倒睡不着。王嬷嬷,你去睡吧,我累了自會喊你。”
倪繡纭前些時日照顧她,興許是太久沒出門,再加上天冷,才發了溫病。這一病,數月下來養的精氣神全還回去,常常頭痛欲裂,徹夜難眠。
王嬷嬷知道江晚熒的脾氣,也沒再勸,出去端了碗酒釀進來:“天冷,小姐喝點暖暖身子。”
江晚熒實在提不起胃口,隻說:“好,你放着吧,我晚點喝。”
“小姐,你害病的時候,可有覺得那道士喂的湯藥有用?”
實話實說,若非江晚熒某日在角落撿到一張符紙,她壓根就不知道請道士這回事。
“人暈着,沒印象,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王嬷嬷猶豫道:“有下人在說,聽說老爺想請道士給夫人看看。”
雖說那道士後來不見了,有又禦醫上門,但誰知道到底哪個起作用了?說到底,還是那位女徒弟身上的銅鈴唬住了江應鴻。他想起倪繡纭患病多年不愈,興許也是鬼祟作怪,再加上她這兩日又病重,才又想起請道士的法子。
江晚熒道:“阿娘不過是凍着了,找什麼道士?想驅鬼麼?那便讓道士第一個收了他,我擔保阿娘立馬生龍活虎。王嬷嬷,你多替我看兩眼,若他真找了道士來,我跟他拼命。”
“诶诶,好。”王嬷嬷心驚膽戰。她在琢磨,江晚熒是跟誰拼命,是道士還是老爺。
江晚熒守到天亮才回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夢裡一片混沌,醒來眼睛疼。她想,怎麼今天沒有夢見他呢?難道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不記得她了嗎?
江晚熒坐在鏡前,沉浸在愁緒裡,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她拉出來:“小姐!小姐!道士…道士來了,夫人她吐血了!”
“是不是瘋了!”江晚熒沖了出去。正巧撞上江應鴻從倪繡纭房裡出來,她顧不上那麼多。
進屋,看見倪繡纭胸前一片血漬,已是奄奄一息。有個郎中模樣的人立在床邊,手裡還捏着張符紙。
江晚熒轉身出門,追上江應鴻,沖到他身前擋着,怒喝道:“你給我站住!你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