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笑,虞奉明反而更加心疼。他撫過她的眉,道:“方才,賣花的老奶奶一直重複一句話,虞大人想請教請教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湊到她耳邊,将記下的那句話念與她聽。
“她說。”江晚熒眉眼彎彎,摟緊懷裡的花,“收到花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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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熒發現,雖然沒在錦縣待幾天,但是虞奉錦縣話還是學得挺像模像樣的。他在飯桌上“和次和次(好吃好吃)”個不停,再配上笑眼,誇得崔月萍呵呵直樂。
吃完最後一頓晚飯,江晚熒揣着倪繡纭給的十五兩銀子往崔月萍房裡走去。
崔月萍聽了來意推搡不已:“德興不都給過了?你們兩口子怎麼搞的?銀子還要分開給兩趟?”
虞奉明昨晚找二老送了箱銀子,碼得闆闆正正。加上剛來時送的那些金銀之物,實在過于大方,是以二老沒忍住念叨了好幾句。
但虞奉明善于耍嘴皮子,一說江晚熒嫁給他之後持家辛苦;二說自己在京城開的鋪子紅紅火火,賺了不少;三說嶽丈這些年公務繁忙未能顧及倪家,該由他補上。好說歹說,總歸勸二人心安理得收下。
虞奉明何時送的?江晚熒對這事半點不知,怕細問露了破綻,隻道:“姥姥,這銀子是阿娘特意叮囑我…”
“收回去收回去!”崔月萍已說上頭,“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但是沒有賺到錢全給老人的道理。拿着貼你們自己的小家,攢着過好日子。”
二人理論半天,最終以江晚熒被崔月萍推出房結束。
回房時,虞奉明已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子。他看一眼,感受到她心事重重。
江晚熒坐到床邊,語氣不算軟:“周德興,你别對我那麼好。”
總是對自己這麼好,習慣了之後要怎麼辦?
隻見虞奉明慢悠悠從被窩裡爬出來坐直身子,眼裡堆着茫然:“嫂嫂,我是奉明啊。”
哪有這樣的?
江晚熒再裝不出嚴肅,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虞奉明這才恢複如常,他看見枕邊的錢袋子,明白應當與送二老的銀子有關,于是摟人入懷:“對你好還要被兇,沒良心的。江晚熒,我先聲明一點,那是送給姥姥姥爺的,與你無關,心裡不許有負擔,聽見沒有?”
她嗯一聲,又問:“虞大人送了多少?”
虞奉明沉思一陣,接着搖搖頭:“不記得了。虞大人一年幾千上萬兩銀子的俸祿,自然是不會在意這幾錢銀子。”
“哪有你這樣的!”江晚熒簡直欲哭無淚,“虞大人就會耍賴皮。”
“什麼賴皮?”虞奉明揪住她的臉,“虞大人分明是學人精。”
那十五兩銀子最後被江晚熒裝進放香膏的木盒裡,離去前塞到倪正彤懷裡。
倪正彤道:“姐姐,裡頭是放了多少罐香膏啊?好重呀。”
“隻有兩三罐,可能是木盒子重了些。”江晚熒摸摸她的腦袋,“下次見你姐姐多帶些香膏來,還有好多不同味道的。”
虞奉明放下倪正洋:“你們倆想不想去京城?年後姐夫接你們去京城玩,好不好?”
倪正彤兩眼放光,擡頭問簡棠:“阿娘,可以嗎?”
“要去要去!”倪正洋已與他熟絡,不再忸怩,“要去京城!”
虞奉明笑回:“那就這樣定好了。”
倪家門前,雙方再三道别,終于别過。
江晚熒收回視線,落了簾子,輕聲道:“虞大人不怕入戲太深麼?”
虞奉明好像總是笃定二人的結局一定會好。往日隻有他們二人,自是可以不顧旁的盡情去演。可又是送銀子又是約定,他在一點一點拉她身邊的人入場。若是日後二人分道揚镳,不知道會牽動多少人,又怎麼好收場呢?
“誰跟你演了?這句話,你該問你自己。”虞奉明去摸她的手腕,“當初有那麼大的膽子跟我讨價還價,怎麼現在開始畏手畏腳了?”
江晚熒低頭不語。
因為我心亂了,亂得不成樣子了。
“嗯?為什麼呢?”他話裡有笑意。
因為我害怕這一切會在某一刻消失。
“江晚熒,冷靜一點。”虞奉明捏捏她的手腕,“你心跳得好快,再快下去虞大人怕你要暈。”
煩死了!煩死了!一不做二不休,江晚熒索性彎腰栽到他腿上。
“怎麼了?”
她雖悶在他腿上,語氣卻沖沖的:“暈了!我暈了!”
“哎喲,你怎麼會犟成這樣。”虞奉明伸手撫摸她的發絲。
承認你也喜歡我,很難嗎?
那束月季在上船後逐漸枯萎,江晚熒沿着枯黃花瓣撫摸了好一陣子,又轉頭盯着昏睡的虞奉明。
其實,就算美好會消逝也不要緊,能夠擁有一瞬,就已經很好了,是不是?
她伏在床邊,用眼神撫摸他,随後在他額間落下一吻,接着起身走到窗邊,将花束抛向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