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奉明龇牙皺眉:“江晚熒,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
“沒有呀老爺,隻是這樣說真實一些罷了。”江晚熒陪笑,移了話題,“我編排這麼多,老爺也得記着呢,免得對不上露餡了,在尤大人面前暴露…”
“這點我跟你擔保,你不用擔心尤大人。”身份早就暴露,這頓飯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虞奉明擱了杯子,“難得見你這麼有興緻,隻管演,而且無需和我通氣。”
“隻一點。”他屈指敲桌,“硬要生兒子這事你别想說出口,我甯願你說我腎虛精虧生不出。其他的,随你編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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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尤府前一刻,江晚熒拉住他的衣袖,語氣慎重不已:“當真說什麼都可以?”
“我以人頭擔保,就是拐着彎罵他是年肉都無妨。”虞奉明以折扇點點脖子,“你玩得高興就好。”
得了他這句承諾,江晚熒揚唇一笑,皮下似換了另一具人格,腳步驟然輕快不少。
尤晃夫人叫喬媛,她喜歡看美人,也不藏着掖着,直勾勾盯着二人看:“你們倆長得好養眼!”
江晚熒回:“尤夫人才養眼,像顆剝了殼的荔枝,水靈極了。”
“我麼?”喬媛捂着雙頰,面上浮紅,“我下個月都二十八了,那那…那也隻能是顆發黃的荔枝了。”
“二十八?尤夫人看着明明像十七八歲。”江晚熒偏頭驚呼。這話不假,喬媛面龐白皙,雙頰有肉,兩眼笑起來似月牙彎,透着幾分憨态,像個未出嫁的姑娘。
“哎喲!羞也羞死掉了!周夫人太會說話了。”喬媛雀躍,攥着尤晃的衣袖晃了又晃,“诶?昨日那位王公子呢?他也長得好看的呀,白白嫩嫩文文靜靜的,也是相當養眼。”
虞奉明道:“他吃了碗帶辣子的面,眼下腹痛在客棧待着。”
尤晃接話:“華陽這地方嗜辣,我待了這麼多年也吃不習慣。今晚的菜還算合你們胃口?”
“合的。”江晚熒吃了虞奉明替她夾的魚肉,“尤大人不是華陽人?”
“不是,老家錦縣的。”
“那巧了,我母親也是錦縣人。”
喬媛聽了這話發問:“那周夫人可和錦縣的姑娘家一樣繡功了得?”她一面說着,一面捉了江晚熒的手捏着:“呀!果然手指頭有繭子。老爺曾說過,錦縣的女孩子,都是一生下來就會使繡花針的。”
尤晃面色尴尬:“媛媛…這樣握着讓周夫人怎麼吃飯…”
“不打緊的。”江晚熒回握,“尤夫人,這不是做繡娘攢出來的繭。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上頭有個不愛做功課的大哥,可父親又逼他得緊,因此大哥常常讓我替他寫字。這一替就是快十年,手上的繭也就磨出來了。”
虞奉明分神聽着,碗裡那粒青豆怎麼也夾不起來。
喬媛握她更緊:“你大哥也太壞了些!你的手這樣嫩,該要好生呵護的呀!”
若這繭真是寫字寫出來的...江晚熒搓搓指尖:“我倒也樂在其中。”她笑了笑,繼續道:“說起來,當初德興也因為這繭以為我是繡娘,說我成婚後能替他做身衣服。可我幼時被針紮過,平生最恨繡花針,但為了哄他,也就假意應下了。他估計現在還以為那件衣服是我做的。”
虞奉明搖頭失笑:“虧我那時還喜滋滋穿着那衣裳入睡,原來是你在外頭買來騙我的麼?現在想想,才知道那月賬上為何多了些人情禮金。”
“說起賬本,府上的賬都是周夫人在管麼?”喬媛皺眉歎氣,“老爺本意讓我管賬,可我看見那些字就犯惡心,因此請了人記賬。可最近新來的這個賬房先生,我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八字眉眼睛小顴骨高下巴尖,嘴上還有兩撮胡須,長得跟老鼠有八分像。我前幾日在話本上看見,世間有老鼠精,白天成人晚上變鼠,專到宅子裡偷油吃。”
“老爺!你這幾日忙個不停,我都忘記跟你說了!”喬媛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尤晃的胳膊被她拍得一片響,“前兩日我去找他,那賬房先生嘴邊一圈油光锃亮的。我留了個心眼,特地去廚房看了看,油果然少了一大半!怎麼辦啊老爺,若辭了他他會不會偷溜進來報複我們?”
尤晃面黑成茄子皮,挂盡黑線:“媛媛…前兩日廚房炸了好些茄盒,油是用得快些。賬房先生嘴上有油,也多半是因為吃多了炸物沒擦嘴吧…”
虞奉明江晚熒忍笑困難,喬媛聽見後羞個不停:“哎喲!羞死掉了!你們說,哪會有這麼巧的事?早知道麼我不會對他翻那麼多白眼的呀!”
江晚熒收了笑:“賬麼是我在管,那些東西我看着也頭疼,可外頭聘來的人我是信不過的,怕在裡頭做些手腳他也看不出來。你不知道,德興從前有些衣服,那料子,咦,摸着都勾手。他還說是花了大價錢在頂好的鋪子裡買的,反倒怨我不識貨,真是冤也冤死。”
喬媛咯咯笑着,朝虞奉明一指:“那他不是跟洋人一樣蠢麼?”
尤晃聽了這話頓時心驚肉跳,酒杯“哐當”一聲,砸出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