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依蹲坐在江晚熒身旁,與有救命之恩的李大人說說笑笑,又伸出手搓搓那人的衣角,全然沒有被救起時那副鬼哭狼嚎的慘樣。
其實坐在火堆旁一點兒也不冷,四周來來去去的走動聲更是添了幾分心安。
但江晚熒還是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生怕涼風再鑽進來。
“虞大人!”
不遠處傳來一陣馬兒嘶吼聲。
她聽見熟悉的名字,心尖一顫,擡眼望去,隻見虞奉明唇色發白朝她沖來。
“虞大人…”
她站起身,思考着該如何在衆人面前應他。但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已被人死死摟在懷裡,一絲縫隙也沒。
虞奉明跑得那樣快,她魂都撞得向後倒去幾縷。連耳墜也受不了這力氣,來回晃悠不止,揪得她耳根發緊。
動靜不小,衆人停下手中的活,朝二人看去。
天地之間,好似就隻剩下兩顆相擁的心髒,砰砰作響。
李寒依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朝二人摟去,嘴裡凄凄慘慘嗚咽不止:“哎呀,虞大人真是…身居高位,卻心懷百姓…嗚嗚嗚…簡直太感動了,太感動了啊!”
幾秒後,虞奉明默默抽出一隻手,把李寒依也摟進懷裡。
原來是個官民同樂的動人場面。
見狀,衆人又扭過頭去,先前凝住的空氣也開始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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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複好情緒,虞奉明喚來馬車。
李寒依隻穿了襪子,上車時露得襪底兩片灰黑,虞奉明見了,吩咐一旁侍衛:“去弄雙鞋來。”
“诶诶诶!”李寒依屁股翹着還未進去,又轉身漏個腦袋出來,沖四面拱手,“多謝各位官老爺相救,但鞋就不必了,今日我恐鞋。”
原來在被救起後,李寒依抱着人哭作一團,嘴裡喊着什麼“江晚熒你是我奶奶”,邊哭邊去扔手上的六枚戒指,不料因汗濕死活摘不下來,這才洩憤似的脫了兩隻鞋扔個二裡遠。
虞奉明望他一眼,不再提起,繼而鑽進馬車。
簾子一放,李寒依便道:“現在隻有我在,你們想做什麼,都不必顧忌了。”
虞奉明笑一聲,想起方才的鬧劇,又微微搖一搖頭。
江晚熒聽了不做聲,将披風一松,兩腿一邁便坐在虞奉明腿上,腦袋則枕在他胸膛。
“诶诶诶!”李寒依慌得捂眼,指縫卻比眼睛還寬,“還真要做什麼啊。”
虞奉明摟着人,又拿了披風蓋在她身上:“這麼晚了,李公子也去我那兒吧。”
“也?”李寒依疑惑,又戳戳她的背,“江晚熒,你要去嗎?”
“去。”虞奉明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她說她去。”
胳膊還酸痛着,被他一握愈發明顯。
“痛。”江晚熒悶在他懷裡出聲。
“哦哦痛。”虞奉明語氣柔得像在自言自語,手指摸向她的耳垂,一邊摸索着取下耳墜,一邊看向李寒依,笑着說,“其實去不去也由不得李公子了。今日這事,歸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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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虞府仍一片通明。
江晚熒胳膊上滿是傷口,是因為山崖上那一撲,手臂磨在粗糙的樹幹上。
指尖也處處是傷痕,她原不清楚這傷的來由,後來想起草繩上的血漬,才知道是解繩結時刮擦的。
林清曼替人敷着藥,見她連吃痛時的吸氣聲也沒有,安靜異常,蹙眉憐惜道:“姑娘怎麼連疼也不喊一聲?”
江晚熒眉頭一舒,笑了笑:“說了的,說了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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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大人,還有一樣東西要還給江小姐。”李江月遞去一支布滿血迹的玉簪,“路上來得匆忙,沒時間擦幹淨。”
虞奉明接了東西看了好一會兒,随後苦笑:“膽子大成這樣…”
他将帕子一角放進水杯裡沾濕,輕輕擦拭簪上幹涸的血漬:“還好今日去的是你,你武功好。若是本官…本官去了也隻會是多一具屍首。”
李江月揮一揮手:“虞大人言重了。我吃公家飯,這都是應該做的。”
“無論如何,本官欠你一個大恩情。日後若是有需要本官…”虞奉明沖她笑笑,到底沒把那兩個字放到台面上說,“總歸放個火也是可以的。”
李江月笑着點點頭,又聽他問道:“不過本官倒有些好奇,今日緝拿歹徒之事,為何是禦史台的人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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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勢如何?”
林清曼輕聲關了門:“并無大礙,大多是些皮外傷,不過…她狀态有些不對。”
虞奉明皺眉:“你說。”
林清曼道:“受了這麼大的刺激,淚也不落一滴,還一聲不吭的…”
這時那邊屋子裡傳來李寒依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她挑眉道:“你看,那位公子應當就沒什麼事。我擔心江姑娘把事憋在心裡會出大問題,這幾日先給她煎些藥。”
她又添了句:“雖然現在時候不早了,但你還是盡量讓她晚些入睡吧,免得睡夢中再受了刺激。”
虞奉明隔着衣裳摸了摸那玉簪,推開門揚聲道:“熒熒啊,熒熒?”
江晚熒探頭:“虞大人為何突然叫我熒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