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端着一個白玉盤子,裡面盛放着他親自切好的甜瓜,看起來水靈靈的,跨過一道高高的門檻,步履輕快,走到楚笙身邊。
“啊——”
楚笙下意識地張嘴就着他的手,“啊嗚”一口,入口軟綿,豐盈清甜的汁水一口入喉燥熱全無,隻感覺整個人都活了。
他癱倒在椅子上,後背靠着一個軟乎乎的靠枕,桌邊擺着一壺一直溫熱的碧螺春,旁邊還有一個缂絲花鳥牙柄刻八仙團扇,這些都是阿九特意備着的。
楚笙雙眼無神地盯着某處,一口一個吃着喂到嘴邊的甜瓜。
仿佛身體被掏空。
一盤甜瓜下肚,楚笙晃了晃肚子,感覺裡面都是水。他抓過一旁之人的手臂,将腦袋枕了上去,眼睛還是盯着前方,哀歎道:“生活不易,笙笙累累。”
因為一條胳膊被人拽着,阿九身子被迫前傾,索性就低下頭,看着楚笙的眼睛。
四目相對,楚笙的眼神終于有了焦距。
阿九輕笑了一下,掏出帕子一點一點仔細給哥哥擦拭臉上的零星墨迹。
“唔,哥哥要是不嫌棄我失憶,做起事來笨手笨腳……”
楚笙急忙抓住阿九的手,“不嫌棄,不嫌棄,我們阿九幹起活來肯定是超級認真的。”
有了阿九幫忙,楚笙終于可以喘氣了。
阿九就像是無師自通般迅速上手,做起事來反倒比楚笙熟練多了。
但這遠遠不夠,這筆爛攤子實在是太大了。
楚笙化作周扒皮,唐無極、青玄、綠娥、華岐,有一個是一個都給我幹活,就連有過一面之緣的金多多也沒有放過。
五日後,唐無極率先抵擋不住這個高強度的工作。他在升級完城内的機關後,一臉讪讪地跟楚笙表示,唐門神兵利器有新的進展,他需要親自盡快回去禀告師尊。臨走之前,遞了兩張名帖,邀請他日有空楚笙和阿九一定要去唐門。
接着就是青玄、綠娥兩師姐弟來辭行,說是大師兄有了新的消息,也要回去告知掌門,就算是希望渺茫,也要派人尋找。
青玄:美男雖然好看,但是這些世俗工作就不好看了。
最後,就是金多多,她讓人收拾完行李,連夜跑路,就留了一張小紙條給楚笙:“家父思吾甚矣,我先回家了。歡迎有空去金礦坐坐,請你們喝最烈的酒。”
半個月後,幽靈城,不對,是已經改名的黃金之城經過大家主要是楚笙和阿九的齊心協力的多日努力,這才重新安穩下來。
官府之人這才姗姗來遲,隻派來了一位傳令官來說明,大緻意思如下,此地偏遠,由這裡自行整頓,推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管理,記得每年足額納稅就行。
最後,楚笙也爆發了,他迅速将一系列事情全交接給華岐,表示,你就是最合适的,他和阿九也要告辭了。
說完,就直接拖着阿九狂奔城外。
臨走前,楚笙将那半串糖葫蘆埋在了城牆下。
那場龍卷風帶走了一切,楚笙冒險回去尋也找不到絲毫。
埋完糖葫蘆後,楚笙心緒複雜,回首間,仿佛看見了一個小男孩,小臉黑乎乎的,捧着個石碗,露出小白牙,笑得燦爛:“這碗水都要給哥哥喝。”
阿九牽着兩匹馬,沉默地陪着楚笙埋藏隻剩下三顆的糖葫蘆,他一點也不吃醋,就一根糖葫蘆而已,真的,一點也不。
隻是哥哥站的時間也太久了吧,再不出發天就要黑了。
一幅為我是為哥哥着想的阿九,一臉嚴肅地看了看太陽的方位,巳時,也就是上午9時。
阿九一本正經的建議:
“哥哥,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哥哥,你會騎馬嗎?”
“哥哥,你要是不會,我們可以共騎一匹,我馬術很好的。”
“哥哥,我也想吃糖葫蘆。”
……
哥哥,哥哥,喚的楚笙腦殼都大了,什麼傷感情緒都被喊跑了,“好肉麻,阿九你不害臊,我聽得人都有點躁得慌,還是喚我名字吧。”
說完未等阿九回答,楚笙牽過缰繩,以一個極其漂亮的姿勢翻身上馬,得意道:“不瞞你說,騎術我絕對是杠杠的。駕——”
“哥……”阿九頓了一下,含笑說道:“阿笙,那我們來比一場吧。”
阿九上馬的姿勢是幹淨利索的,不像楚笙那樣還臭美的炫了一個技。
“好。輸了的人給就給馬兒刷毛。”
“阿笙,我們接下去去哪?”
“随便看看,想去哪就去哪。”
兩人說話聲随着清風越飄越遠,清風卷起塵土,飛揚在空中,向着既定的方向飛去。
隻願他們随風飄回故裡。
與此同時,離此地遙遠千裡之外。
有一座天塹,名喚一線天。
一線天兩邊的石壁,叫陰陽壁。陰壁是亞峰的西崖,石壁坦露,寸草不生。陽壁是靈峰的東崖,草長茂盛,生機盎然,被稱為“天下第一壁挂。”
走過一線天即是四季如春的大峽谷。
傳聞一開始,谷外隻矗立着一座名為"烏鷹石"的石雕,不知何時起,就增添了“□□石”,“蜈蚣石”,“雙蛇石”,“聖蠍石”四座石雕。五座聖石矗立在谷外上百年,一直守護者谷内的安甯。
此時谷外,沉寂上百年的石雕動了起來,“撲簌簌”的石灰不停往下落。
一股無形的意念波動在此處傳開。
然後沒過多久,後添的四座石雕雕像傳來了“咔嚓咔嚓”的碎裂聲。
巡山守衛發現不對,大驚,神色匆匆地跑進谷中禀報谷主。
谷主孫思邈自诩仙風道骨,一幅世外高人的做派,常常告誡谷中之人,做事要穩,沉得住氣,修身養氣方為智慧之道,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如果有,就是你少見多怪,要多看,多聽,多學……巴拉巴拉一大堆。
等他被守衛從藥房硬拽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那被他常挂在口中的智慧之道直接抛在了腦後。
孫思邈仰着頭,嘴巴不自覺長大,揉了揉眼睛,睜眼,再揉眼,以上往複循環三次,這才不得不接受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嘶”下巴一痛,原來是胡子剛才震驚之餘被他拽下了好幾根。他特顧不得心痛,喃喃自語:“我,我那麼大的,那麼大的石雕呢?自個兒長腿跑了?”
隻見那五座聖石隻剩下孤零零一座"烏鷹石",其餘四聖石已不翼而飛,原地隻留下一堆黃泥苔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