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突然安靜下來。他緩緩摘下頭上的黑布,露出那張布滿疤痕的臉——右眼的位置隻剩下個黑洞,左臉上刻着個“罪”字。
“不,”他露出詭異的微笑,“是我。”
盡管多有猜測,但真正看到黑袍下的這張臉的時候,林青木還是瞳孔一縮——是零九。
零九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那些慘痛的經曆直到今日還在不斷折磨他,他小姐那麼好的一個人,憑什麼要受到這種踐踏!
“那她為什麼被封印在這裡,你做了什麼?”林青木繼續追問。
零九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癫狂的痛楚,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摳進臉頰的‘罪’字疤痕裡,鮮血順着指縫蜿蜒而下。
“因為我替小姐完成了最後的祭祀啊……”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像是陷入某種甜蜜的回憶,“那天夜裡,我帶着鎮魂珠走進地窖,把三百個活人的生魂都煉成了燈油。”
戚嶼猛地想起那枚出現在吊|屍的珠子——鐵索橋旁用錦盒裝蓋的珠子,一直以為是特殊法器,原來是需要血祭才能啟動的邪器。
“你瘋了?那些可都是……”
“都是該下無間地獄的畜生!”零九突然暴起,那枚珠子再次迸發出猩紅光芒,“但他們臨死前發出的慘叫,連祠堂地磚縫裡都滲滿了血,多美妙的聲音啊……”他陶醉地舔了舔嘴唇,“小姐終于能吃飽了。”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無數血手從祠堂方向破土而出。林青木這才看清,整個鎮子的地底竟然密密麻麻鋪滿了扭曲的人形,所有屍體的天靈蓋上,都連着一根發光的紅線。
“看到嗎?”零九癡迷地撫摸着那些紅線,“他們的魂魄永遠被困在這裡,每天子時都要重新經曆被撕碎的痛苦……”話音未落,所有紅線突然齊齊轉向林青木,紅線盡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聽覺視覺遭到強烈沖擊,林青木壓下心裡那股不适應,面色略帶難看,眉頭緊鎖道:“這隻是你所想,并不代表你家小姐就是這般想的,結合你前面所說,鳳蕪千月就算是再怎麼被欺辱,可畢竟她出身玄門,怎麼可能被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弄死在這。這是其一。”
零九有些意外地看向林青木,擡手示意他繼續。
“其二,就算玄力有枯竭的時候,但圖騰之力不會放任栖身主人死去,身死魂消,圖騰之力亦然。但是,”他頓了頓,用扇尖指了指外面,“我們進來時,那股圖騰之力明顯還在,除了力量微薄之外,并不存在消散的說法。”
當初那道鐵索橋,三人費了好大勁才搞清楚,加上零九的刻意引導,那股氣息都不像是死人所布下。更何況,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零九并不是鳳蕪本家之人,這術法更不可能是他布下的。
零九被林青木這番推論給折服,手掌不由得拍了拍,“林青木,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不過你又怎知小姐不是願意的呢?”
“如果願意又怎會被綁着雙手送上花轎呢。”
零九臉頓時難看起來,他猛地轉頭看向說這話的戚嶼,面色僵硬地說道:“你都知道什麼?!”
戚嶼現在看零九就跟看到屎一樣令人惡心厭惡,他不打算回答,要他跟垃圾說話,戚少爺百個不願意。
房間黑氣重新回歸于平靜,腳下那個圖騰印記重新藏匿于黑暗,閣樓四周被零九施法籠罩。另一個“零九”自黑袍人露出零九的身份之後,便消散在空氣中。
黎秋不知道被零九施了什麼咒法,癱倒在離棺桲不遠處的木椅上。
兩人現在局勢處于被動,棺材裡的‘東西’被血珠滋養陷入沉睡,等它醒來,這方天地都要徹底陷入無間地獄。
方才讓戚嶼放在黎秋身上的符篆還沒有生效,林青木将周圍短暫打量一圈,擡眼時正巧對上零九那雙漆黑空洞的血瞳,那個用繁體字烙刻的印記占據大半張臉,難看至極。
他突然笑了,詭異而驚悚。
林青木深感不妙,折扇被他穩穩拿在手裡,神經末梢都開始緊繃起來,戚嶼同樣被對方突然的一笑引得神情嚴肅起來。
“不過不重要了,隻要你倆徹底死在這裡,誰也不會知道發生什麼,這方地界也會重新歸于平靜,恢複成往日模樣。”少見的停頓,歪了歪頭看向停在最裡的那口棺桲,喃喃道,“……她也會回來,這些都不會改變。”
仿佛下定某種決心,他身形一躍,一把抓起黎秋躍至棺木一旁,拉過黎秋的右手寒光一閃,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棺蓋上面。
霎時無數符文混雜着血霧張牙舞爪地從棺桲裡相繼往外掙脫,被符文壓制的棺蓋徹底困不住裡面的東西。
一隻青白色的手爪扒住棺沿,丹蔻色的指甲尤為明顯。棺蓋猛然炸裂。腐朽的木屑裹挾着腥風四散飛濺。
血霧翻湧中,那道身影緩緩直起,紅色蓋頭遮住面孔,動作間嫁衣下的皮膚慘白到能看到皮下的脈絡,枯槁的長發粘連着暗紅色血迹,随陰風狂舞。
它忽然僵住,腦袋咯吱咯吱扭轉,定格在倒在一旁的黎秋身上,似乎在嗅聞空氣中未消散的血氣,下一秒,朝着黎秋猛然撲去。
“糟了!”林青木折扇‘唰’地展開,整個扇身朝着那道虹影扇去,暗念口訣準備進行下一步卻被一道黑氣打斷。
是零九。
“放心,那小子怎麼也算是跟小姐一脈的直系血親,不會讓他死得很痛苦。”不等林青木反應。一根黑霧狀的鞭子朝他快速甩來,一道更為猛烈的氣息迎了上去。